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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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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时光的你
作者：拂心

原名《等她从她的世界走来》，
有视力却不愿和你对视，
有语言却很难和你交流，
有听力却总是充耳不闻，
有行为却总与你的愿望相违……
我们将他们称作星星的孩子，一人一个世界，独自闪烁。
小混混遇上了自闭症的女孩，欺负她，保护她，爱上她，
最后能做的便是等着她从自己的世界走出来，照亮他。
新坑，多支持！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婚恋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吴莫，陈薇 ┃ 配角：方正，徐佳音 ┃ 其它：



☆、第 1 章

?　　青桐镇就如同南方的所有小镇，白墙黑瓦的平房，清澈可捉鱼虾的小溪，邻里和睦，民风淳朴，却也封闭而落后。只有碰上七日一次集市，男女老少才会兴冲冲地搭车从各村赶来，不知疲惫地从东街的衣服摊子，但西街的生活琐碎，或买或卖，好不热闹。等到散集，小摊小贩们又纷纷踩着三轮车，准备向另一个镇赶去！
　　青桐镇随着夜色恢复平静，偶尔的嘈杂也不过是哪家夫妻拌嘴，哪家小孩惹是生非，如是平淡却真实的生活。
　　等到97年后，工业发展如雨后春笋般，大小工厂一夜之间遍布小镇四周。原本左右熟识的邻里不知何时变成了外来打工者，拖家带口的便租赁屋子，打光棍的单身汉直接住进了工厂宿舍，打起大通铺。
　　那年夏天，大雨刚过，青石板上的青苔要冒不冒的，却是滑溜得很。
　　12岁的吴莫随着继父和继父的新找的姘头来到了青桐镇，套着件不合身的背心，拖着双褪色的凉鞋，因为连夜的火车着了凉，鼻子上正跑着两辆小火车，脏兮兮的脸上，最出彩的便是那双乌黑如墨的眼睛，长密的睫毛下隐着狡猾与锐利。
　　也是在那一天，他拖着只与他身形极不相符的塑料行李袋，住进了这个不知又能住多久的房子，成了陈薇的邻居。
　　彼时陈薇母亲刚刚过世，陈国胜忙着打理各种丧葬琐事，家中气氛压抑沉重，怕影响到陈薇的情绪，便让她在门前的石板凳上。
　　吴莫进进出出好几趟，早就注意到这个头上戴着小白花，裹着白麻，白白净净的女生，每次经过时，他都不免会看上一眼，然后再在父亲的咒骂中拎着东西往里搬。
　　“小兔崽子，磨蹭个啥！还要不要吃晚饭？”
　　从背后被踹了一脚，吴莫还没回神，就一个踉跄趴到了地上，脑袋磕在了门槛上，他顺溜地爬了起来，摸都没摸一下起了包的额头，抱起地上的东西，就往空荡荡的屋里去。
　　陈薇放下手上的布偶，转头看着吴莫刚才摔跤的地方，过了一会儿，她伸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疼。”有些生涩，似是还不大熟悉这个发音。
　　第一个晚上，吴莫睡的地方被安排在厅堂，说是厅堂，却是连着厨房，不远处还隔着厕所，三面透风。好在夏天燥热，正是通风。
　　他躺在由两张长形木桌并成的“床”上，桌脚并不平整，一个翻身便发出咯噔咯噔的声响，再加上屋内女人的哼哼唧唧以及木床的咯吱声，吴莫终于忍不住朝里面的房门“呸”了一声，低咒着：“老不死的！还让不让睡觉！”
　　好不容易里面的声音歇下了，隔壁又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
　　里屋骂咧了几句，却几乎立刻打起了呼噜，吴莫想起白日看到的情景，一看就知道是刚死了人在办丧事，暗骂晦气，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拉着还泛着汗臭的被单，将整个人捂了起来。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吴莫小心翼翼地起床，几乎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平的桌脚也被他用被单给垫了起来，他听了听里边的声音，依旧睡得死沉死沉。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门，踮着脚走了进去，蹲在床边开着一旁桌子的抽屉。
　　床上还躺着的一对男女，□□着身子，显然是事后倒头就睡，男人健硕，女人也是略有姿色。
　　吴莫翻开一本破旧的本子，从中抽出了两张灰蓝色系的百元大钞，塞到自己口袋后，才又将东西复原，关上抽屉。他看着女人露出的又肥又白的大腿，啐了一声。
　　回了厅堂，他将两张桌子搬回原地，见外边渐渐开始有行人经过的脚步声，他打开门闩，顿时吓了一跳，手边木架上的脸盆被他打到，铁盆落地发出的清脆声响，在安静的清晨，已足够唤醒睡梦中的人。
　　陈薇坐在门槛上，头发散乱着，身上白色的睡裙皱巴巴的，沾上了门槛上的尘灰，也不知坐了多久，脸色有些发白，比起白日精细收拾过的模样，此刻俨然是个野丫头。
　　她听到声音回头，点漆的黑眸似忽然一亮，看着吴莫的额头，却也没有发声。
　　吴莫狠狠地瞪了眼陈薇，迅速回头看了眼里边的屋子，果然很快就传来抱怨声，还带着明显的起床气，他几乎都可以预想到过会儿的场景。
　　他迅速从口袋里拿出那两张一百，塞到陈薇的手上，然后凶着脸恶声恶气地警告道：“这只是暂时先放你那儿，给我好好保管着，等我空了就问你拿，要是敢不还我，你看我怎么收拾你！”他用着恐吓从前那些小屁孩的招数，然后伸手掐了掐她白皙的脸蛋，“不准告诉别人，听到没有？”
　　见她不说话，甚至没一点反应，吴莫忍不住皱眉，“喂，你不会是傻子吧？还是哑巴？”他低声骂了句倒霉，想着怎么把钱藏了过去。
　　吴峰光着膀子走了出来，手上还系着皮带，看到吴莫张口就骂，“再给老子闹腾就宰了你！”他刚说完，就看到门口一个白色的人影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吴莫松了口气，马上就觉得自己方才是被耍了，动作这么快，哪里像是傻子！他想到那200块钱的去处，恨得咬牙，给他等着，他迟早让她好看！
　　“那是谁啊？”吴峰拿着脸盆出门舀水，井水清凉清凉的，立时让人清醒了起来，他看着那身影跑进隔壁的院堂，嘀咕了句：“刚死了人就跑往我们家跑，也没人管管！”
　　吴莫使劲摇着水泵轱辘，然后顺着水流凑脸过去抹了几把，一抬头就看见他名义上的妈走了出来。
　　胡丽云穿着花里花哨的短袖和一条包边的花色裙子，眼角乱飞，似是没看到什么别的人，才撇撇嘴，朝站在一旁的吴莫翻了个白眼。
　　“一大早丁儿啷当的，还以为做好早饭孝敬我们了，真是个讨债的！”
　　吴莫懒得理她，自己坐到了墙边的石板长凳上，眼睛却一直注意着隔壁的情况，却一直没有再看到那个身影。
　　胡丽云不时与经过的行人打着招呼，说一说自己的来路以及去向，再打听一番左邻右舍的情况。
　　很快，就连吴莫也知道，隔壁那户人家姓陈，还是个老师，死的是他老婆，那些进进出出的大多是学校的同事和学生。
　　吃了早饭，吴峰便和胡丽云去了老乡介绍的工厂应聘报道。
　　吴莫沿着房子四周打转了一圈，发现隔壁那姓陈的老师家可比他们现在住的要大得多，还是两层高的小楼。门前的地看着是差不多大，实际却是整整大了近一倍。他看着后窗拉着的蓝色窗帘，偷偷捡了几块石头，试了试手，然后便每个窗户扔了一块，除了钻出一个老太婆咒骂一顿外，始终没等到他要等的人。
　　“喂，新来的？”一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靠在墙上，嘴巴里叼着个烟嘴，一副叼不拉几的模样。
　　吴莫将手上剩下的石子扔回地上，然后拍了拍手，就直接往回走，当作没听见。
　　“艹，挺拽的啊！”小混混将烟头朝地上一扔，明明没有火，却偏要学着抽烟的模样，用脚尖踩一踩。虽然年纪不大，他却已经是青桐镇出了名的小流氓，偷鸡摸狗，打架生事，算是连狗都嫌弃的无赖一个。
　　他掳了掳袖子，便朝吴莫打去，两个连男人都还不是的男孩，因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开始打了起来，
　　混混的个子更高，力气更大，却没有吴莫的灵活与狠辣。
　　吴莫瘦小，被摁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嘴角也被打出淤青，忽然一个用力，就见他狰狞着往上边的人身上一撞，然后趁机甩开压制，反过来掐着混混的脖子。
　　两人脸上都是青一块红一块的，却都咬牙不肯先认输，放开对方的脖子。
　　好半晌，吴莫感觉到脖子一松，狠狠地喘了几口气，才松手放开对方。
　　相对着瘫坐在地上，你瞪我我瞪你的，一时又变得幼稚。
　　“方正！”小混混伸出手，没好气地自我介绍道，“看你还有几手，以后可以跟着我混，保证没人敢欺负你。”
　　吴莫不屑，最后还是握住他的手，“除了我老子和以后的女人，没人能欺负我！”
　　方正看着他的小身板，哈哈大笑，不小心扯到嘴角的淤青才止住，“你才几岁，毛都没长齐就想着女人？”
　　吴莫擦了擦嘴角的血，站了起来准备回家，回家前又朝二楼的窗户望了望，就看到陈薇直直地看着他，手上似乎还拿着他早上的那两百块钱。
　　他朝她招招手，“给我下来！”
　　陈薇一动不动，半晌后从窗口消失。
　　吴莫正得意，觉得她还算听哈，就见方正凑了过来，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搭着他的肩，贼兮兮地道：“我说，你不会看上她吧？”
　　“管你屁事！”吴莫甩开他的手，等着陈薇给他送钱下来，却始终没见到人。
　　方正耸了耸肩，“你新来的不知道，那是个傻子，不过人家家里宝贝得很，她爸爸是我们镇上的校长，要是被他知道谁欺负了他女儿，可不是说着玩的……”?

☆、第 2 章

?　　一连几天，吴莫都没有看到陈薇独自出门，不是亲戚陪着，就是一个戴眼镜的男人拉着她的手进进出出，据方正说，这个戴眼镜的就是她爸，镇上唯一一所中学的校长陈国胜。
　　吴莫的耐心一天比一天少，时不时地就跑到隔壁小楼后边扔石头，再对着那窗口恐吓几句，却始终没有下文。
　　而陈家的八卦更是源源不断地从胡丽云嘴里往他耳朵灌，比如隔壁那陈校长如今四十岁不到，只有两个女儿，老婆死了，这年纪肯定是要另外找人的，不能绝了种。至于他那宝贝大女儿，按左邻右舍说，就是傻子一个，偏偏他说是什么自闭症，还四处找医生。而小女儿，只能暂时交给他妈带着。在他们看，不过是读书人事儿多！
　　“这么大的人还常常蹦不出几个字，可不就傻！那天给她妈送葬的时候，我看她哭也不哭，眼泪都没掉一滴，还低头抱着个布娃娃玩，这是正常人能做出的事儿吗？”
　　吃晚饭的时候，胡丽云又开始嘚吧，瞥见吴莫的手往她眼前的盘子里伸，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指桑骂槐地道：“傻人有傻福哟，亲爹捧着当宝贝疼，那是没办法，谁叫身上留着一样的血。我只希望我们辛辛苦苦地挣钱，不要最后养出个白眼狼！”
　　头顶的风扇呜呜地转着，在闷热的夏天几乎毫无作用，只觉得聒噪。
　　吴峰酌着小酒，听着她的唠叨，眼风都没扫一个。
　　吴莫更是理都没理，眼狠手快地夹了块肉，然后将碗里的饭迅速扒完，就要往外跑。
　　“臭小子又往哪儿野去？给我站住，跟着我去隔壁走一趟！”吴峰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站了起来，拎起墙角放着的一只黑色塑料袋，出门前又进了趟屋子，从箱子里翻出一件长袖衬衫套上，边穿边骂，“这鬼天气，晒人干啊！”
　　胡丽云扒拉着塑料袋，看到里头装着的两条红北京香烟，顿时就飙了，扑过去就往吴峰脸上抓，“我说去做个头发，你给我说浪费，没钱，是不是都往这儿花？”
　　吴峰一把推开她，扯过她手上的袋子，“老子自己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臭娘们少管闲事，再啰嗦给我滚！”他转头怒瞪着一旁靠着不说话的吴莫，“还傻站着干什么？等老子用轿子来抬你！”骂骂咧咧地剔着牙大步往外走。
　　“你倒是对这野种好，供他吃供他穿，还要送他去学校，你怎么不干脆把他妈家里那些个老不死的也接来一起养了！”胡丽云追了出去，对着门外的一大一小的父子大骂，叉着腰梗着脖子，也不顾别人看笑话，嗓门像是练过，节奏起伏，时高时低。
　　吴莫听到后边的话时，忽然转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如即将出洞的毒蛇。
　　直到吴峰不耐烦的催促声传来，他才默默跟了上去。
　　站在打理得精细的小院门口，吴峰抹了把脸，又拉了拉衣服，才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打招呼：“陈校长，您在家不？我是住隔壁的吴峰！”
　　“你等等。”很快，里边就出来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高高瘦瘦的模样，吴莫已经见过很多次这个传说中的校长。
　　陈国胜穿着件白衬衫，胳膊上还系着白纱，整个人透着疲惫和沉沉的暮色。他看着门外的人，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不好意思，家里事多，之前也没来得及打招呼。你们进来吧！”
　　“哎，等等我！”胡丽云理了理头发，对着门口的男人笑了笑，然后也跟着进去。
　　一进屋，胡丽云就坐到了沙发上，东摸摸西看看，眼珠子不停地转着，对吴峰的眼色视而不见。
　　“都坐吧，别客气。也没什么招待的。”陈国胜倒了两杯茶，看着吴莫的年纪，给他拿了瓶八宝粥。
　　“不不不，已经很好了。”吴峰不自在地坐下，将手上的黑袋子放到了茶几上，然后搓着手不知该怎么开口。
　　“我们过来是有事想求您帮忙。”他狠狠地拍了拍吴莫的脑袋，然后在陈国胜有些了然的目光中，咬牙继续道：“我家这臭小子今年刚读完小学，就跟着我从老家出来，这眼看着就要上初中了，您看，他能不能进镇上的中学……”
　　陈国胜扶了扶眼镜，按着额角，带着歉意地道：“这个真不是我说了算，上边有规定，就读的学生必须都是本地人，至少也得有这儿户口的。这忙，我……”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陈国胜回头看到，顾不得和他们说话，便起身朝下楼的女儿走去。
　　“薇薇，怎么下楼了？”声音温柔慈祥，与方才的客套完全不同。可能是因为母亲的去世，无论他怎么劝，她都不愿下楼，只肯自己关着门待在房间里。
　　陈薇只顾着看客厅里的人，没有应话，却是没有反对陈国胜牵着她坐在沙发上，正对着吴莫。
　　吴莫在大人说话没有留意的时候，一直凶狠地看着她，忽然发现她手上竟然还捏着他的那两百块钱，正想找借口拉她出去的时候，就听到吴峰文绉绉又干巴巴的说辞。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陈校长，这烟您留着，留着！反正我也不抽烟！我不抽！”他将陈国胜硬塞回来的两条烟又推搡回去，就拉着吴莫离开。
　　胡丽云掐了他一把，想要把烟给拿回来，却被吴峰的眼神吓住，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尽是些赔钱东西……”眼睛一飘，却扫到了陈薇身上，看着她身上穿着的裙子，嘀咕着，“傻子还养得这么好……”
　　陈国胜听到，脸色顿时不好看，只是忍着对方是女人才没当场发作。
　　“诶，她手上怎么有我们的钱？哪儿……”话还没说完，就被吴峰给扇了一巴掌，对着吴峰的暴怒，她愣住没敢多说。
　　“不好意思，家里还有事，我就不送了。”陈国胜停下送客的脚步，冷着脸道。
　　吴峰马上点头，然后摆手，“您忙，不用送，几步路就到家了。”一转头，就拖着胡丽云往家里拽。
　　陈国胜拉着陈薇的手，皱眉看着手上的塑料袋，以及往隔壁去的一家人。
　　外边还传来胡丽云的哭喊：“吴峰，你还有没有良心，你为了这臭小子，送烟求人家办事不说，还给人家塞钱，现在事情没办成，钱都打水漂了！穷光蛋一个，还学什么有钱人送礼……”
　　“给我闭嘴，你哪只眼睛看我塞钱了？再瞎嚷嚷我今晚就送你回去！”吴峰最不喜的就是有人对他撒泼，“还有你，也给老子滚回去，看见就烦！”
　　“我怎么胡说了，啊？我怎么胡说了？那钱上边还有我做的标记，我凭什么要走，要走也得把钱拿回来再走！”胡丽云当街就和吴峰拉扯了起来，头发蓬乱，尖着嗓门叫嚷。
　　“薇薇！”陈国胜关上门，看着身前的女儿，蹲下身子，平视着她，朝她伸出手，“给爸爸看看你手上的东西。”原本的怒意，也因看到这双和她母亲一样的眼睛而慢慢消散。
　　陈薇看着他，然后又自己低下头去，站了一会儿，她似乎开始焦躁起来。
　　“钱是谁给你的，薇薇？和爸爸说说好不好？”他想伸手去摸她的头，却见她似有躲闪，极其排斥肢体接触，只敢耐下心来，重复地问着。
　　隔壁的吴家，已经闹得不可开交，屋内如台风过境，胡丽云终于闭上了嘴，脸颊上挂着巴掌印，小声啜泣着，却不敢再说话。
　　吴莫冷笑地看着她，抬头却对上吴峰暴躁的模样。
　　“狗杂种，看什么看，信不信我挖了你眼睛！”吴峰拿着瓶啤酒喝着，已经醉醺醺地站不起来，“读书，读个屁书……读了还不就跟你那狗娘养的生父一个样！”他狠狠地将瓶子朝吴莫摔去。
　　吴莫熟练地避开，胡丽云却是吓得大叫，躲进了里屋，还特意上了锁。
　　另一边的几个邻居正在门口乘凉，将这出戏码听了个足，纷纷起了八卦的兴趣，瞬间将事情理了个来龙去脉。
　　“我说那女的怎么对自己孩子一副刻薄样，原来不是亲生的！”这是住在吴家左边的张婶，是个寡妇，平日没事便搓个麻将说些闲话。
　　“刚才可是听清了，不但女的不是，连那男的也不是，不过倒也算得上好了，还想着让他读书！”路边社的另一名大妈拧着张菊花脸道。
　　坐在张婶身边，还捧着碗吃饭的是菊花脸大妈的媳妇儿，刚下班回来，就看到了这场闹剧，“好什么好，你是没瞧见他对那孩子非打即骂的，刚搬来那一天，两个大人在里边扇电风扇，让个小孩给搬行李。我只是瞧着这孩子可怜。有后娘就有后爹，别说这爹还不是亲生的！”
　　“我看也是，那女的可不是个简单的，这都能扯上薇薇那女囡了，也不想想怎么可能啊？我猜她也就是抓着薇薇不会说话驳她！”
　　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路边社最热闹的时候，没过多久，附近一圈的人都知道了这新搬来的吴家是个怎样的奇葩组合。
　　入夜，吴家终于安静得只余吴峰雷鸣般的呼噜声，吴莫睁着眼，望着头顶漆黑的房顶上八角虫爬来爬去，蜘蛛在一角织着网。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第 3 章

?　　陈国胜手上拎着那只黑色的塑料袋，手里是两张崭新的一百块钱，站在几乎乱得无处下脚的屋内，显得有些局促。
　　他看着昏暗灯光下站着的吴莫，见他正盯着他手上的钱，就有些尴尬。
　　“你爸妈睡了？”他温和地开口，显然是老师当久了的习惯。
　　吴莫撩了撩眼皮，眼底似闪过一丝恶意，他拖着鞋子走过去，咚咚咚地敲门，“隔壁陈校长来了。”
　　门内传来吴峰夹杂着睡意的怒骂：“敲什么敲，他妈的给我滚，就是他老婆来了也别碍着老子睡觉！”
　　陈国胜皱眉听着，正想让那孩子算了，他明早再过来，就听见屋里传来女人的骂声。
　　“臭婆娘，是不是嫌没打疼你！掐什么掐，喂不饱你想出去找汉子啊！”吴峰臭着张脸，掀被坐了起来，脑子瞬间一激灵，赶紧出声：“那个陈校长，您等等，我马上来！等等啊！”
　　胡丽云没好气地看着他慌慌张张地穿裤子，翻了个白眼：“你倒是到他面前能耐去啊！”
　　吴峰懒得和她多说，朝她做了个打人的凶狠表情，见她一缩露出惧意，才冷哼了声开门出去。
　　一看陈国胜站着，他赶紧挪了张长脚凳过来，擦了擦放到他面前。
　　“陈校长，您坐，您坐。”他踢了踢吴莫，“还不去泡茶。”想到家里根本没茶，连忙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叠皱巴巴的纸币，塞到吴莫手上，赶他出去买。
　　陈国胜还来不及阻止，吴莫已经一溜烟地往外跑。
　　他站在隔壁，四处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才推开院子的门往里冲。
　　进了客厅，看到还没拆掉的丧葬品，以及桌子上摆放的遗照和香火，他才想起这家刚死了人，窗外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寒颤，嘴里自言自语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吴莫上了楼，就直奔早先蹲点时记住的屋子，听了听声音，发现没动静，半晌才暗骂一句：“忘了是个不会说话的傻子了，浪费时间！”他直接打开房门，透着外边的月光，马上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陈薇。
　　此时的吴莫尚不知童话里有个睡美人的故事，满心惦记的就是现实中的那两百块钱。
　　他毫不客气地拉起陈薇的手，果然发现她的手心中依旧握着那两张纸币，吴莫一只脚跪在床上，扣着她的手拿钱，却没想到即使睡着，也是握得紧紧的。
　　“给我松手！”他不再客气，直接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掰着，忽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好像有什么在盯着他，窗帘动了动，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右手更紧地握着陈薇的手。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疼。”一个有些沙哑却软糯的女声在耳侧想起。
　　吴莫“啊”一声叫着，扑倒床上，扯着被子往头上盖，另一只手紧紧地抱着床上的温暖。
　　过了一分钟左右，被子动了动，吴莫慢慢抬头，就对上一双墨黑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他下意识地后退，却忘了他原本就在床边缘，一个不小心便摔到了地上。
　　他刷溜地爬起来，然后指着陈薇，“看什么看，刚才就是你吓我是不是！”他狠狠地捏着陈薇的脸，直到看到她的脸变形才罢休，“竟敢耍我？今天先放过你，下次有你好看的！”
　　他一把夺过她手上的纸币，将卷成一团的钱摊平，果然看到上边写着蓝色的“吴胡”两个字，字迹很大，歪歪扭扭的横着。
　　陈薇眼睛慢慢布上水光，泪水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吴莫凶着嗓子，“哭，傻子才只知道哭！”然后又掐了一把她的脸，才偷偷摸摸地离开。
　　跑出陈家，吴莫将钱塞在门口石凳下的一条石头缝里，走了几步，又回去伸手掏了掏，发现拿不出来，才放心地往屋里走。
　　“陈校长，您别听那女人的话，哪有什么标记，她瞎扯呢！”吴峰连忙将那两百块钱往陈国胜手上塞。
　　胡丽云透着门缝往外看，不乐意了，那钱她也是有份的，凭什么往外推啊！她连忙伸着脖子喊：“怎么瞎扯呢，那上边还写着咱们俩的姓，那字还是我自己写上去的……”
　　吴峰几步走过去就踹了门，就听里边砰地一声，胡丽云哀叫：“哎哟！吴峰你个杀千刀的，我和你拼了！”
　　陈国胜叹了口气，摇摇头，把手上的钱和烟放回到桌子上，回头看到吴莫，朝他笑了笑。
　　“吴莫是吧，开学的时候和你爸过来报名吧！”说完，他便走了出去。
　　吴莫看了眼桌上的两条香烟和崭新的两百块钱，对屋里的掐架熟视无睹，灯一光，爬到桌子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胡丽云看到桌子上的两百块钱，顺手就摸了过来，看到吴峰瞪眼，顶着青紫的嘴角朝他讨好的笑，动作迅速地将钱塞到袜子里。
　　“我出去买菜，回来给你带瓶啤酒。”
　　吴峰摸了摸脸上被抓出来的印子，嘀咕了句：“臭婆娘！”
　　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转眼到了开学的时节，镇上少了孩子的疯玩疯叫，立刻安静了不少。
　　吴莫手上拿着交学费的钱，却没有往学校去。
　　他正按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他一回头，就看到方正带着两个小个子男孩站在他后边，朝他挥手。
　　“喂，你再往那边走就是车站了，学校在那边！”
　　吴莫不理他，径自往前走，却被人从后边夹着脖子拉了回去。
　　光比力气，吴莫自然是比不上大两岁的方正，再加上他身边还跟着俩跟班。
　　方正哈哈大笑，扯了扯吴莫背着的书包，“你书包装石头啊，这么重！”
　　他拉开一看，挠了挠头，被吴莫一把推开。
　　对上吴莫冰冷的眼神，方正顿时也有些恼了，上前抓着吴莫的衣领，“老子愿意和你当兄弟是看得起你，你拽什么拽，小瘪三！”
　　吴莫也不开口，拿起背上的书包就朝方正砸去。
　　方正是晓得里头的分量的，这要是被砸到，脑袋不开花也得脑震荡，赶紧闪开了去。
　　他让身后的两个小跟班一起上，三个人围着吴莫，趁他一个□□，就一起扑了上去，将他按在地上。
　　方正痞痞地蹲在他面前，学着电视上看到的模样，捏着吴莫下巴，“挺嚣张的啊，小子，我看你现在还怎么嚣张！”
　　他正准备让另外两人押着吴莫从他□□钻过去，就看到吴莫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刀，顿时有些傻住了。
　　“我艹，你有毛病啊，老子不过是开个玩笑，有必要这么认真吗？”
　　吴莫捡起地上的包，“你他妈谁老子啊！”
　　“你们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再不去报名迟到的话，学校就当你们今年主动退学了！”陈国胜带着陈薇去了趟丈母娘家，刚出车站没多久，就看到学校的几个问题学生，不禁出声警告。走近后，他才发现他们围堵的对象竟然是吴莫。
　　“吴莫，你怎么也还在这儿？你爸妈呢？”想到他家中的那对父母，陈国胜也有些头疼。
　　他索性便将这几个学生一起带回学校去，牵着陈薇的手，发现她站住往后看，他也顺着看过去，就见吴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吴莫，这边走！”他示意着方向。
　　“校长，您别喊他了，刚才我们说他走错方向了，要和他一起去学校，他偏偏听不进去，一个劲儿地往那边走。”方正赶紧打报告。
　　陈国胜可没那么多时间耗着，下午还得去县里开会，他直接过去一把抓着吴莫的胳膊，“跟我去学校，还是让你爸爸过来陪你去，你自己选一个。”
　　吴莫原本的挣扎在听到这句话后停歇了下来，他仔细地打量着比他高大很多的陈国胜，然后开口：“我自己走。”
　　陈薇像只小尾巴一样被陈国胜牵着，跟在他身后。她不时回头看一看安静的吴莫，眼中却没有任何好奇或是恐惧的情绪，对于吴莫身边像演无声喜剧的方正及他的兄弟，她也无动于衷。
　　吴莫每次在她回头之时，都会狠狠地瞪她一眼，却见她还是一直没反应，便觉得没意思。
　　“你们三个赶紧上楼到你们教室去，吴莫跟我过来，我带你去见你们班主任。”陈国胜指了指前边白色的教学楼，“你们初一的在一楼，就在这里！”
　　蒋月梅是初一二班的班主任，她朝陈国胜打了招呼后，便看向陈薇，和她说话，“薇薇最近是不是长高了些？就是有些瘦了。”
　　陈国胜点点头，“个子是抽了些，有些苦夏，不喜欢吃东西，家里又刚碰上这种事，我也没照顾好她。”他摸了摸陈薇的头发，笑得很是宠溺。
　　吴莫正在一旁发呆，就见这傻子一直盯着他看，他怕她说起两百块钱的事，连忙动了动，引来了两位寒暄的大人的注意。
　　“这就是吴莫，路上碰上，便一起带过来了。”
　　蒋月梅看向吴莫时，神情已变得严肃，俨然是班主任的模样。
　　吴莫不屑，心中一哂，又是个只会装模作样的老师。?

☆、第 4 章

?　　吴莫一回家，就被吴峰踢了一脚，整个人撞到了一旁的墙角，头上破了皮。
　　胡丽云在一旁撇嘴说风凉话，“还以为行李没了是家里遭小偷了，没想到是出息了，等拿了学费再走，还挺能耐的！”
　　“小杂种，你还敢回来？”吴峰将他身上的书包一扯，将里边的东西统统倒到地上，等看到一本破旧的字典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随手操起一旁的凳子就要往吴莫身上砸。
　　“哎哟，这可不行！”胡丽云一见动了真家伙，赶紧拦了上去。她自是晓得吴峰这脾气上来，打起人来根本没个数，这要是真砸上去了，可就得见血去医院了！那可又是一笔花销！
　　她赶紧将他手上的凳子夺了下来，拿了个扫把塞过去，“用这个，这个打不死人！”
　　“你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和你那狗娘养的亲爹一样！”吴峰拿着扫把一下又一下地狠狠地打着，“你不是想去找他？行，老子这就打死你，好让你们团聚！”
　　吴莫始终不吭一声，直到打完了，他才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字典，转身就走。
　　吴峰气极，胸口起伏着，拿过胡丽云手上的凳子朝外扔去，“滚，他妈的都给我滚。”
　　胡丽云一听“都”字，摸了摸刚好的嘴角，也赶紧跑了出去。
　　吴莫只套了件短袖，方才挨的那顿打都是实打实的打在皮肉上，身上的青紫一道道的肿了起来，露出衣服外边的皮肤每一处好的，额头上又破了一角。整个人狼狈又可怜，偏偏冷着张脸，眼中尽是桀骜。
　　一出门就看到隔壁的小楼，他恶狠狠地盯了许久，摸了摸口袋里仅剩的两百块钱，才继续往前走。
　　日头已经下山，在溪边洗衣服的妇人们也拎着篮子准备回家做饭，一看到吴莫，便毫不遮掩地朝他看来，脸上露出八卦的兴奋。
　　吴莫皱眉，便挑了条小路，往屋后的巷子穿去。但是，他越走越觉得不对，一回头，就看到不远处的陈薇。
　　“喂，傻子，再跟着我小心我把你卖了。”他指着她的鼻子威胁着。
　　陈薇看着他的额头，还有手臂上的伤痕，忽然动作迅速地在上边按了按。
　　“嘶——”吴莫一把将她推开，怒瞪着眼，“你找死啊！”
　　被推倒在地上，陈薇也不哭，在吴莫准备掐她的时候，她也伸手往他的伤口掐。
　　巷子间的青石板上，两人相互掐着。
　　少年龇牙咧嘴地忍着疼，少女乌亮亮的眼睛慢慢涌上泪水。
　　吴莫靠在墙上，摸着伤上加伤的胳膊，没好气地骂道：“你哭什么哭？傻子又不知道疼？”
　　陈薇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红红的指印，正是方才被吴莫给掐的，泪水不住地流着，小声地啜泣着，“疼。”
　　他见她一副无辜的模样，只能自认倒霉，恨恨地道：“好男不跟女斗。”然后捡起地上的东西，起身就走。
　　走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回头，“再跟着就别怪我不客气！”
　　陈薇绞着衣角，原本整整齐齐的小辫子已经散落开来，白色的娃娃衣也沾满了青苔，一边脸颊红红的。她张了张嘴，想说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有些愣愣的。
　　她看着吴莫，想了想，才慢慢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不……认识……路。”发音很是生涩。
　　“关我屁事！别跟着我！傻子！”吴莫翻了个白眼，然后在她还愣着时，就迅速地朝前跑去。
　　当回头看到身后没人时，他才停下来喘气，已经满头大汗，T恤黏黏的粘在身子上，索性直接脱了往河边去，抹了把脸，便直接躺到桥下的石洞里，衣服垫在脑后，抬头看着天空。
　　傍晚时分，月亮已经升起，太阳却还未完全落下，夜风带来水汽，没了白日的燥热，清清爽爽的。河边不远的平屋渐次亮起了灯，窗口透出昏黄的光晕，屋顶的烟囱炊烟袅袅而上。
　　吴莫闻到刺鼻的辣椒味儿，打了个喷嚏，猜着这家定是湖南那方向的，也不知放了多少辣子，这般呛人！却也因此馋了嘴，肚子也随即叫了起来，他拿出那两百块钱，咬咬牙，还是放回了口袋。直接将头下垫着的衣服盖到脸上，一股难闻的汗臭加霉味，挡住了家家户户传来的烟火味，他直接闭上了眼，没一会儿，便真的睡着了。
　　陈薇沿着吴莫离开的方向走去，兜兜转转地绕了一大圈，看到了缩在桥洞底下的吴莫。她摇了摇他的手，见他没反应，便安静地坐在边上。
　　吴国胜此时已经焦头烂额，他将陈薇送回家后便去了县里开会，没想到回来却发现女儿不见了。他问了左邻右舍，都说没见着，还让他别急，这么大的人了，等天黑了自然就会回来。
　　他晓得他们都认为陈薇是傻子，不会说话，也不会哭闹，却不知她一直将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边的感知几乎为零。她可以听到他的话，但她却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她拒绝和任何人亲密，交流。医生告诉他，在她的世界里，她有自己的理解和表达方式，那是她自我保护的模式，他们干预不了。她很敏感，也很聪明，只是他们都不懂。
　　他经过吴家时，想了想还是走了进去，屋内没有开灯，地上还是一如既往的乱。
　　他站在门口，吴峰已经热情地招呼着他进来，让胡丽云赶紧拿碗倒酒。
　　“陈校长没吃吧？来，一起吃点，就是没什么菜，您别嫌弃。”
　　陈国胜赶紧拦住他，“别，别忙活了！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下午有没有看到我女儿？”
　　胡丽云话没过脑子就已经说了出来，“哎哟，人不见了？不会被拐子给拐了吧？”越想越对，模样不错，还是个傻的，骗去卖到山里还不会跑。
　　“你给我闭嘴！”吴峰瞪了她一眼，然后安慰陈国胜，“您别听她乱说，头发长见识短。我们倒是都没见着，就不知我那……”
　　吴峰脸色变了变，僵着笑道：“我那小子下午被我打了一顿，跑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
　　陈国胜一愣，“你别担心。”说了句类似于安慰的话。
　　胡丽云捧着碗边吃边走到门边，大咧咧地道：“我们放心着呢？他就是被拐也值不了多少钱。”
　　“那你们先吃饭，我再去找找。”
　　“等会儿，我陪您一块儿去！”吴峰随手拿了件衣服，就跟着走了。
　　徒留下屋内的胡丽云直瞪眼，“有本事就硬到底，别次次赶出去又捡回来！又不是自己的种，也不知道稀罕个什么劲儿！”
　　吴峰和陈国胜往两个方向去，吴峰直直地往汽车站冲，而陈国胜则是往镇上的广播站去，准备上那儿广播找人。
　　“大家请注意，下面播一个寻人启事！”广播里的播音员说了两次，带着乡音，在安静的夜里穿透整个小镇。
　　“陈校长家的女儿陈薇，长头发，扎着两条辫子，穿着白色的上衣，年仔裤，青桐镇的乡亲和外来的朋友们如果看到了，请到政府广播台……”广播一连播了几遍。
　　桥下的石洞中，吴莫听到声音睁开了眼睛，天已经黑了下来，不过星星倒是亮的很，还能看清河边岸上的行人。
　　等再次听到广播时，他才彻底清醒，“那傻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吓了一跳，他的脚边正端端正正地坐了个人，所有的特征都与广播中的一模一样。
　　“妈的，你吓人吓上瘾了是吧！”吴莫拍了拍胸口，“你怎么在这儿，没听见广播在找你！”
　　陈薇动了动僵硬的腿，“不认识路，你家。”虽然还是慢，却比之前熟练了很多。
　　“不认识路你也能找到我？”他怎么觉得这不是傻子，反而精得很啊！
　　肚子咕咕的响，他看了看她，嘲讽着：“校长的女儿也会肚子饿啊？”刚说完，他自己的肚子也叫了起来。
　　他起身朝岸上走，就听到有人叫他。
　　“吴莫！你怎么在这儿？”方正手里拿着瓶啤酒，“咦，你后边那个不就是那傻子？”
　　吴莫脚步一顿，看了看方正，“你现在有空吗？”
　　“你想干嘛，要和我打架？那得等我先把酒给送到家里去，我妈等着和面做包子！”
　　“你不是一直想请我加入你吗？请我吃饭！”吴莫把衣服套上，看着方正道。
　　方正一震，兴奋地道：“你真要认我当大哥？放心，我陈浩南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走，上我家吃包子去！”
　　吴莫回头看看跟在后边的陈薇，和方正一起往他家里去。
　　还没到家门口，方妈妈的大嗓门就传来了。
　　“妈，我带个兄弟回来吃饭，给好好招待着。”方正一副大哥的模样，语气一时没缓过来，头上啪地被敲了一下。
　　“让你买瓶酒买到哪儿去了！”方妈妈一骂完方正，转过脸已经是客气热情地招呼吴莫和陈薇。
　　吴莫连忙道谢，叫着方阿姨。陈薇好奇地看着砧板上的面团，安静地不说话。
　　“哎，这不是陈校长家的吗？刚刚广播里还找人呢！”方妈妈一眼就认出陈薇，一巴掌拍到方正背上，“你个不省心的，是不是你把人给骗出来的？现在人家陈校长都找疯了！”她拿起擀面杖，恨恨地打着。
　　方正正要解释，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在兄弟面前太丢脸，一把夺过她妈手上的擀面杖，道：“人都在这儿又丢不了，等会儿把人送回去不就得了。妈，我们都快饿死了，赶紧弄点吃的。”
　　方妈妈摘下围裙，跺了跺脚，“你个讨债的，我去广播台找陈校长，你给他们弄吃的，锅里有肉！”?

☆、第 5 章

?　　吴莫刚从围墙上跳下来，就见方正在不远处的树下朝他招手，他皱眉走过去，“你怎么在这儿？”
　　方正嘿嘿一笑，“我一听说你被老蒋给罚站，就猜到你会往这儿来！你怎么可能老老实实地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
　　他最欣赏的就是他这脾气，打人的时候够狠，而且还谁也不鸟，只认他做大哥，够义气！
　　他看了看他的身后，不由有些奇怪地道：“那个小傻子呢？今天竟然没跟着你！”
　　“滚，别给我提她，扫把星一个！”
　　自从上次事后，陈薇就一直跟着吴莫，几乎成了甩不掉的小尾巴。无论陈国胜怎么劝说，她也还是不为所动，最后陈国胜只能上吴家，再三道歉加托付。也是因此，他才在学校时对吴莫的所作所为，睁只眼闭只眼地放任着。
　　实在是连吴峰都已经没有办法，不管他怎么打，还是一样的逃课打架，最后只能放话，只要给他安安分分地在青桐镇待到初中毕业，就随便他往哪儿滚。
　　方正一听，瞬间就明白了，“你又对她做什么了，还被老蒋给发现了？”
　　他嘴里的老蒋是吴莫和陈薇的班主任蒋月梅，他们背后都在传她对校长有意思，想急着当后妈，所以才会对陈薇那么好。
　　吴莫懒得回答，问起了其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活？”
　　方正一听，瞬间兴奋了起来，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人，才靠近吴莫耳边，道：“我听说大头那边急着招人，而且分的还不少，不过，你也知道，他手底下可没什么干净的活儿！”
　　“到底是做什么 ？”吴莫一听，也肃了脸。
　　“你过来些，小心隔墙有耳！”方正拉了拉他。
　　吴莫一把推开他，“离我远点，还隔墙有耳，你当演电视剧啊！有屁快放！”
　　“大头有路子，把旧的自行车给卖出去，现在就差货！”他还是偷偷摸摸地说着。
　　“旧自行车？你是说……”吴莫眼皮一跳，后边的那个“偷”字就没发声。
　　方正点头，开始和吴莫细说，“我都已经打听好了，那家三马电动工具厂里停着不少的货，而且只有一个姓赵的门卫守着，还时不时地跑美容院找小姐！”一说到这个，他不由露出鄙视，坏笑着道“就他那软脚皮，进去了也肯定不到三分钟，活该现在打光棍！”青春期的男孩子一说到性这一话题，难免蠢蠢欲动。
　　“你不是也见过，那院里的两个女人身材好吧？那胸那屁股，我艹，被那姓赵的玩真是亏大了！等老子这次赚了钱，也去试试，光是想着就爽！”
　　吴莫冷眼看他发春，忍不住泼冷水，“他要是一次只能三分钟，你倒是说说我们还怎么进去！”
　　方正一愣，摸着脑袋，“那找个人缠着他？”
　　忽然，背后传来脚步声，实在是刚才说得兴起，一时没留意。
　　两人一顿，慢慢回头，看到来人的瞬间顿时吁了口气，几乎异口同声地开口。
　　“你他妈的就阴魂不散是不是？”这是吴莫。
　　“你想把我们也吓成傻子是不是？”这是方正。
　　陈薇怒瞪着方正，看得他一愣。
　　“我说，她这是在瞪我？”他不相信般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而后也瞪了回去。
　　吴莫没好气地看着俩傻子，“还站在这儿干什么？喝西北风啊！”他拍了拍裤子，转身离开。
　　已经到了十一月，天气渐渐转冷，陈薇已经穿上了小棉袄，脖子上也围着水红色的围巾，而吴莫依旧是单衣单裤，因为正在长身体，个子抽得快，裤子显得有些短了，露出脚踝的一截皮肤。
　　“我有法子了！”方正忽然大声道，追了上去，凑在吴莫耳边嘀嘀咕咕了几句，期间还不时看陈薇几眼。
　　吴莫也打量了陈薇一眼，然后摇头，“不行。”
　　“我看这傻子缠人的功力挺好的啊！”他斜了眼一直跟在吴莫身边的跟屁虫。
　　这会子小的在上课，大的在上班，沿路走回去，只有几家小店，门口摆着馄饨的小摊子，方正嗅着味儿，一把拉着吴莫走了过去。
　　“走，我请你！”
　　吴莫摸了摸口袋，“这次我付钱，等今晚赚了你再来摆大哥的款，你只剩八毛钱了吧！”
　　方正一听，摸了摸鼻子，“就你会算，你爸那姘头不也精得很，你哪来的钱？”
　　“你别管，我有我的办法。别啰嗦，老板娘，两碗馄饨，多加点汤！”他从衣服里边摸出一张褶皱的一元纸币，放在桌子上，拿着酱油瓶压着。
　　两人对坐着，一边小声讨论着晚上出发的时间，一边等着热腾腾的馄饨。
　　陈薇就坐在他们俩中间，似是在听他们的话，却没人把她当回事。
　　等到老板娘端着两碗还冒着热气的馄饨过来时，两人脸上都露出馋意，直直地盯着。青瓷的大碗，汤上还漂着青葱，一点小猪油，在寒冷的风中更是诱人。
　　吴莫加了点醋，一勺辣椒，胡椒粉，舀着汤慢慢喝着，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方正已经大口大口地吃着馄饨，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着：“这紫菜越放越少了，我得数着，看看她有没有给我少馄饨。”
　　吴莫一直在喝汤，等喝得差不多了，又叫道：“老板娘，给我加点汤！”
　　老板娘正在包馄饨，一听这话，翻了个白眼，“吃一碗馄饨还精打细算的，不知要加多少汤，你以为煤球不用钱啊！”
　　“本来就不要钱，你不是每个月初十都和卖煤球的……”吴莫吊儿郎当地扯着嘴皮，故意留了半截话。
　　老板娘眉头一跳，不敢再多说，转过头去骂了句“小瘪三”。
　　吴莫还在喝汤，那一边方正已经吃完馄饨只剩汤了，直接端起碗，一口气见了底。
　　他眼馋地看着对面碗里的馄饨，忍了忍还是伸了勺子过去。
　　“啪”，手背被狠狠地拍了一下，勺子也差点摔落到地上，方正直接拍桌子，怒视陈薇，“你有病啊！”
　　陈薇皱着鼻子，小脸肃穆，“不准。”
　　这半年来，她虽然话不多，却足够让陈国胜惊喜，而这也是他愿意让女儿跟着吴莫的原因。
　　吴莫也很是讶异，“她本来就有病，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他划了三分之一的馄饨给方正，“最后一次，下不为例！”说完，他也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馄饨，三人才又往学校回，两个男孩走在前边，不时踢着块石头，看谁力气更大踢得远，身后的女孩安安静静地跟着。
　　夕阳斜晖，徒留下三道拉得长长的影子，时而亲密，时而疏离。
　　分开前，方正拉着吴莫，再次看了看陈薇，“真不考虑考虑她？”
　　“碍事！”他扯出被拉着的胳膊，径直离开。
　　“哎，晚上十点，老地方，别忘了啊！”他又掐着嗓子提醒着。
　　吴莫头也不回地应了声“知道了”，也不管身后的陈薇，就往教室走去。
　　班里正在上自习，老师正在会议室开会。
　　他刚进教室，其他同学一看到他，以及他身后的陈薇，马上起哄着：“你们又上哪儿约会了？”
　　“吴莫，你就是陈薇的童养夫吧？所以你个没爹没娘的才能进我们学校！”说话的是张浩，外号耗子，学习不行，因为嘴巴坏被吴莫教训过几次，最擅长的就是打吴莫的小报告。
　　吴莫移着凳子的手一顿，抬头看向耗子，“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试试？我没听清。”
　　他逐字逐句地说着，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耗子一缩，却想着这是教室他不敢拿他怎么样，便又把胸一挺，有些结巴地道：“我……我……好话不说第二遍！”
　　话刚说完，一张凳子已经擦着他的身子砸了过去，砸翻了他的桌子。
　　“最后警告你一次，以后在我面前，闭嘴！”吴莫走过去，扯着他的衣服，掐着他的下巴，狠狠地威胁着，“否则，下次这凳子就不会这么准地没砸到你了！”
　　他扶起凳子，发现经过刚才一砸，已经有些动摇，他直接和张浩换了一张，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其他同学一见他看过来，纷纷低头，看书的看书，做作业的做作业。
　　整个班里，只有吴莫和陈薇的课本最新，雪白雪白的，没有任何的笔记。吴莫抽过几本书垫着，便趴下来开始睡觉。
　　陈薇看着看着，慢慢也打了个哈欠，学着他的样子趴着睡觉。
　　十二三岁的孩子又哪里是能安静得下来的，三三两两地小声说着话，不时对着陈薇和吴莫指指点点，女生眼中竟是八卦，男生则是不屑。
　　吴莫听得心烦，抬头一把将陈薇推到了地上，厌恶地道：“不要学我，听到没有！”
　　蒋月梅拿着本备课本走进教室，刚到门口就见到方才的一幕，顿时火冒三丈，“吴莫！你给我到办公室来！”
　　吴莫转头看向自己的班主任，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便跟着走了出去。
　　陈薇从地上站了起来，望着吴莫的背影，似乎若有所思。?

☆、第 6 章

?　　第六章
　　不到十点，家家户户都已闭门关灯，进了被窝捂着，只剩一家小店还稀稀疏疏地坐着人，等到打麻将的一散场，马上便安静了下来。
　　小镇似乎也进入了沉睡，只闻猫叫与狗吠。
　　吴莫的床还是在厅堂中，只不再是桌子，而是几块木板钉成的简易板床，再铺着些稻草和一床不知从哪儿捡回来的破棉絮垫被。屋里边的人早已呼呼大睡，偶尔还能听到男人骂人的梦话。
　　吴莫套了件衣服，拿着把打火机，就轻手轻脚地往外走。所谓的老地方，其实就是先前方正遇到他和陈璋的那个河边桥洞。
　　天有些冷，他裹了裹衣服，缩着脖子往前跑，熟练地踩着河面上的石头，几步就钻到了桥洞下。
　　他有些抓狂地看着裹成熊样的陈薇，“你到底想怎么样啊？别跟着我成不成，算我求你了！”他还以为是方正，结果一打火，才发现又是她。
　　陈薇抱着膝盖，扭过头不理他。
　　两人各据一边，也不说话，只能听见河水从脚下流过，拍打着石头的声音。
　　吴莫一下又一下地按着打火机的开关，蓝色的火焰一跳一跳的，他的脸就在这微弱的光中若隐若现。他盯着陈薇，忽然坏笑着靠近她，坐到了她身边。
　　桥洞原本就不宽，两个人一坐，便已到了边缘，一个不小心，便极容易掉进河里。
　　“诶，傻子，你是不是喜欢我？”吴莫凑近她的脸，轻佻地问着。
　　陈薇默默地看了他许久，一把推开他越靠越近的脸，然后自己又挪到了另一边。
　　吴莫差点被她给推了下去，还好及时抓住了一旁翘出来的石头。
　　他恨恨地走到陈薇边上，然后抱着她就要将她往河里扔，“让你推我，信不信我直接将你扔下去！你不会叫，也不会游泳，等到明天，嘿嘿……”
　　他正要松手吓她，忽然感觉脖子一紧，就感觉她整个人都勒到了他身上，呼吸一窒，差点真的松了手，然后两个人一起往河里泡冷水澡去了。
　　“放手！”他咬牙道。
　　陈薇摇头，“我怕！”
　　她的个子和吴莫差不多，穿得又多，吴莫只觉得自己要被这傻子给勒死了，好不容易脱离了边缘，一个松手，整个人摔到陈薇身上。
　　“我靠，你……你们……你连她都下得去手？”方正惊得瞪大了眼，有些不敢置信。
　　吴莫没听出他的意思，拍了拍手掌，皱眉道：“鬼叫什么？要是有毁尸灭迹的方法，我早就想对她下手了！”他瞪着捂着摔疼的伤口的陈薇，狰狞着脸：“再跟来，我就真的把你扔到河里去！”
　　说完，他就推了推方正，做了个赶紧走的手势。
　　两个男生灵活得像猴子般，没几下就上了岸，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三马电动工具厂建在青桐镇的西郊，西郊原先是片墓地，后来说开发，却不知为何，开发到一半的时候，总是出各种事，不是有人莫名其妙摔断腿，就是挖掘机挖出个头颅，终于在死了人后停止了开发的动静。
　　一直到前年，忽然来了个Y县的大老板，不顾众人劝说这儿有风水问题，执意买下了这块地，还盖了厂房，没想到生意越来越好，让低价出售的政府心疼得不行。但镇上还是偶尔有传言，说这地方闹鬼，所以这里的员工总是一年一年的换，待不久。
　　吴莫和方正躲在个旧仓库旁边，看着那姓张门卫穿着军大衣，哼着小曲正在烫酒喝。
　　半个小时后，他还是在喝酒。
　　吴莫靠在墙上，忍不住问：“你哪来的消息说他今晚一定会往红灯街去！”
　　“你相信我，每个星期二，他一定会去给他的老二放风，美容院的红姐告诉我的。”方正怕他不相信，又特意补上后边那一句，贼眉贼眼地道：“就是她跟我说这姓张的不行，偏偏还就爱找年轻的。”
　　果然没多久，老张就从门卫室出来，明明是个癞头，这会子头上却是油光发亮的，一看就知道是特意打了摩丝，满脸红光地踩着自行车往东方向去。
　　方正朝着他的背影呸地吐了口口水，然后三两下就打开了门卫室的门，看到桌子上还有剩下的半碗酒，还冒着气，他直接拿起来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吴莫，“在外边冻了大半夜，你也喝一口，不喝白不喝！”
　　吴莫一闻那刺鼻的味道就直接推开，“别磨蹭，赶紧动手！”
　　方正嘀咕着“不识货”，就自己一口干了，浑身发热，不由感叹这癞头实在太会享受了。
　　两人往车库走去，就看到棚下停着一排排的自行车。
　　方正虽然是第一次，却是先前旁观过几次，也学了手开锁的好手艺，虽然紧张，但更多的却是兴奋。
　　他朝吴莫招手，“快点，挑几辆新的，这些个破车估计值不了多少钱。”
　　“行！你开锁，我负责找车，动作利索点，趁他回来前，多来回几次。”
　　两人说着就各自分工开始行动。
　　等到第一次将车子放到预先找好的点后，两人碰了碰拳头，满脸都是止不住的激动。偷偷回头，见门卫室依旧没人，对了对眼神，默契地决定再来一次。
　　吴莫走了几步，忽然觉得不对劲，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他回头看了看，然后让方正先走，大步往一旁的角落走去，一把将暗处的人抓了出来，压着声音警告：“没听到我的话是不是，再跟着我就别怪我不客气，赶紧走，别碍事！”
　　陈薇摇头，“你们做坏事，也走。”
　　两人僵持着，方正已经又开了两把锁，兴冲冲地跑过来，嘴里低喊着：“哇塞，熟能生巧，越来越顺溜了。”
　　他拍拍吴莫的肩，“赶紧走，还在这儿干什么……”刚说完，他就看到了正好被吴莫挡着，立在黑暗中的黑影，吓得一哆嗦，再看才认出是陈薇，“她怎么又来了？”
　　“我怎么知道！你那边好了吗，赶紧走！别管她！”两人说完就迅速回去拿自行车，骑着就走。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冬日的寒气，踩着自行车的吴莫和方正却是高兴得嗷嗷叫！
　　“明天我就要去找红姐！”方正想着红姐胸前那对起伏的球，浑身有些燥热，鼻子下边有些凉，一抹，竟是鼻血！
　　吴莫嘲笑道：“你说那癞头不行，我看他挺能耐的啊，现在还没回来。”
　　“呸，哪是他行，我看是那酒的功效！没见老子现在都成这样了！”他站着更用力地踩起来，又回头问：“兄弟，别说大哥我不带你，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她们店里还有一个也不错，虽然身材差了那么一截，不过你还小，稍微开开眼就行了。”
　　“我要离开这儿去……”吴莫刚说完，就看到前面迎面骑来一个人，他嘘了一声，等经过时，斜瞟了一眼，正是他们刚说完的张癞头，他吹着口哨，满面春风。
　　兄弟俩对视一眼，都默契地奋身踩着脚踏板，一来一去，迅速错开了去。
　　直到回头看不到人影，两人才停下来松了口气。
　　忽然方正一声尖叫，“啊！”
　　吴莫吓了一跳，四处看着，周围阴深深的，脑子里瞬间想起了这边的鬼的传言，“又鬼叫什么？”
　　方正心虚地看着他，然后道：“刚才走的时候，我把门卫室给锁了。”
　　“张癞头走的时候不就是锁着的？这有什么关……”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侧头看着方正，就见他点点头。
　　“我把那傻子锁在里边了，等会儿张癞头见到她，你说……她会不会告密。”他一拍脑子，开始骂娘。
　　吴莫安静地想了一会儿，“她不会说的。你忘了她从不在外边人面前说话了？”除了他们俩，她也只在陈国胜前说过话。
　　“好了，别管那么多，赶紧去交货要紧！”吴莫继续往前骑。
　　方正耸了耸肩，想想也是，谁不知道那是傻子，就是说了也没证据。他完全放下了心，追赶着前面的人，高声道：“你说那色老头用的什么东西来来泡酒，怎么效果这么好？什么时候我也弄一点备着养老用，以后还能找小姑娘振振雄风！”他一脸向往的模样，又看向吴莫，“哎，说真的，那傻子长得其实不赖，难怪你那时都忍不住……”
　　忽然，一个急刹车，吴莫狠狠地骂了声“艹”，然后掉头回去，朝后边的方正摆摆手，“你先走，我回去一趟！”
　　方正一听，连忙也停了下来，要追上去，才想起不对，赶紧冲着远去的背影喊：“你回去也别骑着自行车回去啊！”
　　他把自行车往边上的田里一扔，也往回跑，“不是说没事吗？怎么又这么急了！”
　　等他跑到离工厂两百米的地方，就看到吴莫扔下的自行车，他叉着腰急喘着，想起自己犯傻跑了一路，狠狠踹了自行车一脚。
　　保安室内，陈薇额发散乱，哭喊着挣扎，不停地用脚踹着。
　　张癞头抓着陈薇，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在她身上摸着，扯着她的衣服，猥琐地笑着，“乖女孩，别怕，让爷爷看看……”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门猛地被踹开，他刚回头，头就被人狠狠地抓着往地上撞。陈薇赶紧躲到吴莫背后，泪水不停地掉，却一直没有哭出声。
　　吴莫毕竟个子还小，等到张癞头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撂在了地上，两人开始在地上扭打着。
　　陈薇退了几步，撞倒了一旁的酒瓶，酒瓶碎裂一地。她看着被掐着脖子的吴莫，忽然颤抖着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片，就直接往张癞头头上划去。
　　直到自己手上也流了血，她才松手。
　　“嗷，两个小杂种！”张癞头捂着头上的流血的伤口，一把推开陈薇。
　　吴莫就地起弹往姓张的身上撞去，然后狠狠地压着他，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朝一旁的陈薇怒道：“你还傻站在这儿干什么，麻烦精！”
　　陈薇还是摇头，她擦着眼泪，手上的血粘在脸上，看着十分狼狈。她很慢却很坚定地道：“不要，一起走。”
　　方正骂骂咧咧地赶到，一看这一幕，瞬间怒上心来，冲上去就对着张癞头打了几拳。
　　外边忽然亮了灯，传来说话的嘈杂声。
　　吴莫还来不及捂住张癞头的嘴，他已经喊了救命。
　　吴莫和方正脸色顿时一白。?

☆、第 7 章

?　　方正毕竟比他们俩年长两岁，又常年跟着外边的人混，率先反应过来，将外边的门给反锁了，然后一把抓起吴莫，朝另一个门跑，“快点，再从围墙上翻出去。”
　　门卫室有进和出的两道门，两人此时也顾不上陈薇，就拼了命地往里跑，吴莫一溜地爬到围墙上，正要拉方正上来，前面几束灯光照了过来。方正刚放了只手上去，已经来不及逃，他索性一把将还在使命拽他的吴莫往外推了下去，吴莫依旧咬牙不放。
　　方正怒道：“你别多事儿，赶紧放手！”
　　隔着一道围墙，两人分别悬空挂在两边，吴莫始终拉着方正的另一只胳膊，两人的胳膊都已蹭掉了一层皮。
　　“别废话，赶紧上来。”他感觉自己渐渐往下滑，只能用脚尖抵着墙壁，刚要再使一把劲，紧了紧抓着的手掌，整个人就掉到了外边。
　　“滚！我是大哥！”方正气喘吁吁地靠坐在墙角，冷眼看着越来越近的人群。“记得让大头把我的那一份给留着，四六分，别让他给宰了！”
　　吴莫的眼眶赤红，一拳砸到墙壁上，“好。”
　　派出所，白亮的灯光，方正和陈薇对面分别坐了两个值班的警察，两人脸上都不怎么好看。
　　据报警的人说，除了这两个，应该还有一个同伙，却没想到不管他们怎么吓，怎么哄，都没有任何结果。
　　男的这个是完全就是老油条，流里流气的，“老子说了不知道，没有耳朵总有录音机吧！还要重复几次啊，你不嫌累我还嫌口干！
　　“你是谁老子啊！行，硬着是吧，我这就给你老子打电话！”刚被分到这破地方的菜鸟警察任亚楠“砰”地拍了桌子！
　　方正翘着个二郎腿，将港片中的戏学了个十足，“那可真要多谢你了，阿Sir！我老子早十年前就跑得不见人影了，你要是能找到他，我烧香拜佛地感谢你！”
　　他说着的时候还不停地朝陈薇打眼色，就怕她张嘴就将吴莫给供了出来。
　　陈薇只是怔怔地看着手上的血，至于对面的人的问话，她似乎完全没有听进去。
　　方正心里暗骂，果然是个扫把星！难怪古代打战的时候都说带女人不吉利了！
　　“喂，你刚来的吧，不认识她？”方正抬了抬下巴，对陈薇对面的警察道：“她是个傻子，你不会还想着让个傻子回答你的话吧！”
　　“你给我闭嘴！说，是不是因为偷自行车被发现了，所以就把人门卫给打了？”任亚楠皱眉问话。
　　“呸，要不是老子替天行道，看不过去那个色王八欺负这傻子，你以为我现在会坐在这儿！偷自行车被发现，你也太看不起我了！”他刚说完，就被人从后边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妈的！谁……”方正一回头，瞬间瘪了下去，讨好地叫了声“妈”。
　　方妈妈恨得不停地抽他，抽完了又扯着他的耳朵骂：“老娘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穿了，你要去偷！……”
　　顿时，一片鸡飞狗跳，众人苦笑不得。
　　另一边，吴莫交货给大头，果然像方正说的一样，大头一看他一个人，马上就翻脸不认账，别说四六分，他直接变成了八二。
　　吴莫自是不愿，直接牵着自行车就要走，被大头的其他兄弟给拦了。
　　“其他几辆自行车藏哪儿了？不是说有四辆吗？”一圈人围堵着，将吴莫从自行车上推了下去。
　　吴莫一把推开抓着他衣领的小混混，“滚开！”
　　“哟呵，这小子还挺拽的啊！”说着他已经一脚踢了过去，“今天咱们哥几个就好好教教他，该怎么和人说话！”
　　吴莫被人压在地上，肚子挨了几脚，硬是哼都没哼一声，被人抓着头发抬着头，他死死地瞪着他们。
　　“再问你一遍，车子放哪儿？”大头捏着他的下巴。
　　“小子别不识相，乖乖地说出来，或许还能那几块钱买糖吃，否则……”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吴莫给踹了一脚。
　　吴莫也没多话，只是冲着这个缺口往外跑，往左拐进一个小巷，然后当着追上来的人，拿起一旁电话亭里电话，按了110。
　　“那点买糖的钱，还不如拿着去警察局喝茶时再用，反正我是无所谓，顶多是一个不懂事被唆使的罪名，你们看着可不小了吧！”眼神狠毒，似乎真打算同归于尽。
　　被吴莫踹了一脚的小混混恶狠狠地朝他走去，“小杂种，你倒是报啊，老子现在就先废了你！”
　　没想到，吴莫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反而对着电话另一头道：“青桐镇政府旁的左三巷，我……”
　　“慢着……”大头也没想到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会这么狠，他拦住弟兄，舔了舔牙齿，笑着道：“不错，够狠，！下次要是还有胆子，就继续跟我合作，其他车子你和阿正一起拿过来给我，这是你们这次的分成，别嫌少！”
　　他拿了两百块钱，放在地上，然后朝身边的兄弟挥手，“走！”
　　四五个人骂骂咧咧地穿过巷子，“就这么放过他？”
　　大头瞪了眼说话的人，“你说呢？”
　　吴莫没有回家，而是坐在了方正家门口的台阶上，屋里没有声音，想来是还没回来。
　　直到天蒙蒙亮，他才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松了口气，把两百块钱塞到门缝里边，才沿着屋后的小径往家里走去。
　　路过陈家时，他的脸上一片冷漠，他开门进屋，躺在木板床上，方觉得伤处疼得厉害，却还是不知不觉模模糊糊地睡了过去。
　　后来，他是被胡丽云刺耳尖利的叫声给闹醒的。
　　“去什么诊所？小孩子烧一烧就退了，又不是什么大病！你看他这鼻青脸肿的，肯定是昨天晚上又跑出去打架鬼混了！”
　　半晌后吴峰回了句，“我去上班了，你在家看着吧！真烧得太厉害再说！”
　　真烧得厉害了，估计就再也没得说了！吴莫嗤笑，不由地想起不知哪个晚上听到的对话，胡丽云想要孩子，而吴峰没有反对。
　　直睡到第二天凌晨，他才清醒了过来，摸了摸汗湿的衣服，冷嘲地听着屋内的欢爱声，拿着衣服到外边，咬牙冲了个冷水澡，才觉得整个人像是活了回来！
　　黑夜中，一双眼睛亮得惊人，他走到石板凳边，伸手摸了摸里面的一条缝，松了口气。
　　之后，是学校对方正的□□大会，点名批评，记过处分。
　　教导处主任对其进行了深刻的批评，口水四溅，而当事人却不见踪影。
　　吴莫四处没找着他的身影，直接起身，众目睽睽之下离开了操场。
　　他刚走到围墙边，就看到坐在墙上的方正，朝着他痞痞地笑着，阳光下，一口牙白得发光。
　　“听说你被大头揍得差点爬不起来，怎么样，要不要大哥我帮你好好去教训一顿？”方正今日穿得和往日尤其不同，羊毛衫，皮夹克，牛仔裤和耐克鞋。
　　吴莫三两下地也爬了上去，坐在他身边，掩去微红的眼角，依旧是从前嘲讽的语气，“今天穿得人模狗样的，是准备找红姐来套大保健，顺便庆祝破处了？”
　　“滚你的！老子什么时候是处了！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毛都没长齐？”方正死鸭子嘴硬，梗着脖子不认，这也太他妈的丢人了。
　　吴莫忽然狠狠地一拳揍了过去，“没有下次了！”
　　方正一副烦躁的模样，“啰嗦！”
　　说着，他朝吴莫扔了团东西过去。
　　吴莫打开，是两张一百。
　　“说好的，一人一半。”他将钱又塞了回去，“你只知道大头揍了我，难道没听说我也狠狠地弄了他一顿？另一半我已经拿了！”
　　方正随意从边上的树枝上折下一根枝叶，放在嘴巴里咬着，有些含含糊糊地道：“老子真是乌鸦嘴，也不知那帮警察从哪儿找到那老不死的！”
　　吴莫还不知道，方正的父亲方崇明算是衣锦还乡了，用方正对吴莫说的话，就是走了狗屎运。
　　方正不屑地道：“浑身上下就剩一个BP机和10块钱，全用来买了彩票，中奖的号码是他BP机号码的乱搭。呸，我说我怎么这么晦气，连个钢镚都没捡到过，原来是运气都被他吸光了！”
　　“富二代啊，难怪你看不上红姐了！”吴莫糗着他，忽然转话道：“你要离开青桐了吧！”
　　果然，就听到他说，“我妈一定要那老不死的带我去市里上学！娘的，老子还以为再读一个学期就毕业解放，可以出去混了！”
　　方正嘴里骂着，其实还是对Z市有着无限向往，像他这个年纪的，没有哪个不渴望去大城市见世面。只是，他也有不舍的，比如兄弟，比如他们的约定！
　　吴莫沉默了一会儿，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先去打下一片天地，然后等我过来！”
　　方正瞬间兴奋了起来，伸出手，“一言为定！”
　　两人击掌握拳，犹如每一步港片中兄弟之间的盟约。
　　往往也是如此，少年的约定看似随意，其实当时的字字句句，都发自肺腑，也对深刻于心，从未忘记。
　　听吴莫说，那一晚在警局时，陈薇似乎忽然开了窍，竟开口对警察说话，吓得他差点当场尿了，就怕她说出吴莫的名字。
　　却没想到，她说了那色鬼差点欺负了她的事，却决口没有提及吴莫。
　　她不傻。这是方正很认真对吴莫说的话。
　　吴莫知道，但是对他来说，其实不重要。
　　而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再见到陈薇，听胡丽云说，是陈国胜带着她去市里看病了。
　　直到新年，方正离开，陈薇才回来。
　　?

☆、第 8 章

?　　1998年夏天，对于青桐镇的女人们来说，除了这连绵不断的雨外，再没有其他新奇的事可唠嗑的了，方崇明一夜成为暴发户，全家搬到市里的消息，她们已经酸了大半年。
　　连日的暴雨，河水上涨，桥洞早已被淹没。
　　收音机和电视里日日播着长江一次又一次冲击大江堤坝的消息，但是几乎没有人会重视，最多便是在看到被淹死或是救灾而死的那些报道时，无病□□几句，亦或者叹几句可怜。
　　整个小镇，平淡和睦得甚至可以说是寡淡。
　　就连吴莫，一开始也是这么以为，除了他高了很多，藏在石板缝里的钱越来越多，身边少了个陪他一起逃学打架的方正。
　　陈薇始终还是老样子，人前一言不发，默默地跟在吴莫身后，就连吴莫，也从一开始的厌恶烦躁，到现在慢慢地习惯和无视。
　　“喂，方正给我寄了东西，这份是给你的！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了？”吴莫将一箱装着花花绿绿的贴纸扔给陈薇。
　　陈薇只是接过来，并没有打开。
　　她总是这般，对什么都没有任何兴趣，除了吴莫。
　　“算了，问你也不会说。难怪别人都说你傻！”吴莫站在陈薇面前，已经比她高了快一个头。
　　“不好。”好半晌，她才回答了他的话，说的时候还皱着眉，似乎极其不情愿。
　　吴莫撇了她一眼，嘀咕了句：“还学会摆架子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弄堂，就看到了大头堵在弄堂口。
　　“不错啊，都会把妹了？”大头捋了捋前面染得黄黄的长刘海，“从邮政局出来我就跟着你们俩了。”
　　吴莫往后退了一步，用余光看了看后边的退路，以及身后站着的陈薇，然后若无其事地问：“你有事？”
　　大头吐了口口水，然后笑着道：“你不会真以为，那次的事就这么算了吧？果然还是小孩子，就是天真！”
　　“老子之前没找你麻烦，第一是没时间，第二是顾忌着方正这个本地胚！不然你以为，老子还收拾不了你？今天碰巧，就顺手好好教训教训你！”大头已经一把抓着吴莫的衣领，就要朝他打过去。
　　陈薇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然后用那只装着贴纸海报的箱子拼命地砸着大头。
　　吴莫已经一个抬膝命中了大头的重要部位，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松开了抓着吴莫的手，却也一把抓住了陈薇的头发。
　　“妈的！”大头一巴掌朝咬着他不放的陈薇扇过去。结果，手刚碰上她的脸，就感觉脖整个人被顶到了旁边的墙上。
　　吴莫头也不回地朝陈薇道：“扫把星，你给我滚，别妨碍我！”
　　陈薇一动不动地站着。
　　那边被撞得一晕的大头已经站了起来，狰狞着脸，显然是被激怒了。
　　大人个头高，人又壮，光是在体重上，也是足够压倒吴莫的。
　　“你去老地方等我！不然就再也不要跟着我！”被迫退到墙角的吴莫眉头紧皱，看见手上拿着块石头的陈薇准备故技重施的，连忙阻止！
　　上次她能伤到那张癞头是他没注意到她，这次可不一样。
　　“滚！”
　　陈薇将手上的石头往大头身上砸，然后转身就跑，她不敢停，也不敢回头，只是往他说的地方跑去。
　　河水开始涨漫到岸边，路上已经开始积水，一时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的河道。
　　她完全没注意脚下，一脚踩空滑了下去。
　　好在平时妇人们为了洗衣服方便，在河边砌着几块大石头，陈薇刚好摔在上边，不至于淹到河里。只是因为太滑，以她的力道和高度，根本爬不上去。
　　她试了两次没有成功，就安静地开始等吴莫。
　　吴莫的左手被折得脱臼了，疼得直冒冷汗，他狠狠地又踹了昏迷的大头一脚，扔下手上的石头，才撑着墙，慢慢地走着，他不知道肋骨有没有断，只感觉连喘口气都似是被人打了一拳般。
　　他也没想着再去找陈薇，她真的是他的扫把星。
　　每次遇见她，他似乎总是倒霉得不行。
　　等他回家时，只看到胡丽云在家，端着个碗在看电视，还哭哭啼啼的。他不禁瞄了一眼，黑白电视上，几个头上戴着块花牌子的女人不知在演什么，又是小燕子，又是皇阿玛的。
　　胡丽云回头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懒得问，只是撇了撇嘴。
　　外边开始下大雨，激起一个个涟漪，哗哗地吵得人心烦。
　　雨水轻斜进屋，吴莫只能出去关门，往旁边的小楼看了看，便关上了门。
　　“作死的老天！也不知要吓到什么时候，还让不让人上工了……”胡丽云啪地一声把窗户给关了回来。
　　吴峰和几个老乡今年已经从工厂辞了职，开始从包工头那里接活儿，到各个村镇上帮人盖新房，干的是苦力活，挣得比以前多得多，却也看老天吃饭。这一下雨，就出不了工。从六月开始，这雨断断续续的，就没正经停过，也难怪她近日骂老天骂的比吴莫还要勤快些。
　　陈薇嘴唇发紫，水势已经涨到她的胸口，比起被雨淋着，她开始觉得水底下的身子反而更暖和些，所以她还往下蹲了些，只露出一个脑袋在水面上，死死地盯着路口。
　　“吴莫……”陈薇继续往上爬，却比之前更加吃力，石头都是滑溜滑溜的，她整个人又泡在水里，更加沉重，刚撑了手肘上去，脚就没力气往上蹬。
　　一个河浪拍打过来，她刚好侧头，河水就呛到鼻子里，嘴巴里，咳得眼泪直流。
　　她抹了抹眼泪，睁开眼，就看到吴莫蹲在她面前，阴着脸，却还是伸出手，极其冷漠地道：“先上来吧！”
　　陈薇浑身是水，比起平时来说还要更重上很多。
　　吴莫只有一只手还可以使力，也是差点反被拖了下去。
　　等到把人拉上来，他已经累得摊在地上，感觉两只手都已经没了知觉。
　　“吴莫，你的脸……”陈薇伸手去碰吴莫脸上的伤口，被啪地一声打掉。
　　吴莫叹了口气，第一次很是认真地和她说话：“别碰我！我有话和你说。”
　　他动了动渐渐回力的右手，“我知道你不傻，所以你给我好好听着，你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少麻烦吧？方正差点被抓，算了，这件事不提，是我自己犯蠢要回去救你！因为你一天到晚跟着我，我天天在学校被同学嘲笑，你也觉得我天天打架吧，你好好想想，多少次都是因为你这个祸根！”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有个好爸爸？陈薇，你总是活在你自己的世界里，然后拿你自己那些与众不同的方式来对我，你知不知道那样让我很烦！我需要钱，我需要钱才能去找我的亲生父亲！鬼他妈的才想待在这里，和你当邻居当同学！”吴莫狠狠地拍了一把水花，溅得满脸都是，他却狠狠地抹了一把，然后笑，“你听懂了吧！”
　　陈薇愣愣地在一边，忽然指了指水面，“发大水了！”
　　“别给我装傻！听到没，以后别再跟着我了！”他推了推她的肩，她却一屁股坐到了水里。
　　雨水早将两人的头发打湿，一条一条的黏在脸上。
　　陈薇爬起来，然后要拉起吴莫，“发大水了，我们回家！”
　　吴莫却耍起了无赖，“回家可以，你先答应我，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身边！”
　　他不顾她怎么拖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直到他发现不对劲，河边竟忽然上涌了很多，远远地，他听到有人尖叫着喊“水库大坝给冲垮了！发大水了！”
　　浑浊土黄色的河水转眼就到了他们的腰部，水面上还浮着鞋子，塑料袋和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水声很大，还夹杂着各种喊声。
　　吴莫看着陈薇，然后大声强调：“最后一次，绝对没有下次了！”
　　走到一半，陈薇已经气喘吁吁，水面却越来越高，就连吴莫，这么趟水走着都开始觉得吃力。
　　陈薇一个踉跄整个人往水上伏去，幸亏吴莫拖了她一把，却也疼得直叫，伤到了原就脱臼的左手。
　　她看了看他，然后摇摇头，很慢很坚定地道：“你自己先回家。”
　　吴莫烦躁地瞪她：“你烦不烦？赶紧走！”
　　他没看到自己的脸色，已经惨白惨白，只觉得肋间刺痛。
　　“快上来，倒霉鬼！”他半蹲着，只想着早些回去躺下。
　　少年背着少女，一脸不耐烦地在水里挪动着，十分钟也不过走了几十米。
　　吴莫粗喘着气，无力地撑在一边的墙上，嘴唇上的红都已几乎全部褪去。
　　“从这儿开始，你自己走吧！我背不动了，看到大人别傻着装哑巴，他们就会过来帮你。”
　　他听不到回头，不由火冒三丈，转过头开口就骂：“你听……你干什么？别搞笑了，你连自己都走不到，还要来背我？”
　　陈薇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弯着腰在他面前，还伸出手去抓他。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儿，吴莫叹气，“算我服了你了，一起走吧！”
　　在他刚站好的时候，她憋着一口气将他背了起来。
　　吴莫的脑袋有几秒的空了空，直到她打颤，他才赶紧扶住她的肩，却只觉得瘦小无力。
　　“喂，放我下来，就你这样走，就是等到整个青桐镇被淹了都走不到家！”
　　她似乎隔绝了外边的世界，对他的话完全没有一点反应，就这般，他在后边唠叨，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着，也走了好一段路。
　　吴莫从后边看着她的脸，片刻间觉得她可能是真的傻。
　　她脚软就要跪下去，两人就这般摔进水里。
　　接下去的路两人走走停停，总算看到了那标志性的白色小楼。
　　“陈薇……”他想说，以后别再跟着我了，但是看到她的模样，想起她不声不响一定要背着他走的倔强，有些开不了口。
　　陈薇点头，她看着他，眼睛弯弯的，好像是在难过些什么。
　　“爸爸要去市里了。”她有些生涩地道：“不会再缠你了。”
　　吴莫僵了僵，然后大笑着说：“太好了！终于甩开你这个麻烦精了！”
　　说完，他就转身往家里走，走得有些快，还差点扑进水里。
　　家里门没关，他刚要进去，就听隔壁的大婶从窗户里探出头，对他喊：“吴莫，你爸帮主人家修房顶漏水的时候摔了，你赶紧跑医院，你家阿姨已经赶过去了！可怜哟，听说连脑浆都摔出来了！”
　　吴峰看着天天下雨无法上工地，脑筋一转就想到帮人去修漏水的屋顶，生意倒也不错，这次修的正是先前吴莫和方正去过的三马，帮他们修补漏水的仓库。
　　张大婶心中嘀咕，那地方风水绝对有问题！
　　在吴莫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时，他疯子一般地往外跑，跌进水里又爬起来，眼中一片茫然，恐慌。
　　他从来没想过，如果那个叫吴峰一样的男人没了，他会怎么样！
　　他只知道，那个人将他从他外婆手上将他接走，自那之后，他有了吃有了穿，可也经常挨打挨骂，还要忍受他对他生父的各种辱骂。
　　在他发酒疯打他时，他也想过这男人怎么还没死，可是他总会在第二天重新站在他面前，叫他“小兔崽子”。
　　他说过，只要他姓吴一天，他就养他一天！
　　他打他骂他，却也没有亏待他，为了求人让他上学，他下血本买了两条香烟。他也以为他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不抽烟，但他却曾看他在小店里捡那些还没抽尽的烟头过嘴瘾。
　　吴莫哭不出声，哭不出眼泪，耳边似乎只有胡丽云大哭的声音，以及医院里充斥着的让他晕眩的味道。
　　这个夏天，吴峰走了。
　　胡丽云拿着三马给的补偿金，跟着吴峰工地上的老乡也离开了青桐镇。
　　而吴莫，又成了一个人！
　　陈国胜即将带着陈薇去Z市，离开前，他帮吴莫办了青桐镇的户口，申请了学校和政府的补助金。
　　“你父亲曾和我说过，他最讨厌的就是像你生父一样的读书人，最羡慕的，也是像他那样的读书人。你想成为怎么样的人，吴莫？”?

☆、第 9 章

?　　2001年，911事件轰动世界，新闻联播持续播了几天，但是对于Z市，却是几乎没有任何影响。
　　而Z中的学生所关心的，无非就是学校会不会因此而放假。
　　陈薇刚从教室出来，就看到方正靠在他们班外边的走廊上，一看到她，就笑得咧开了嘴。
　　他背着个李宁的斜包，留着短的不能再短的小平头，笑容灿烂，引得不少女少侧目。
　　陈薇对他的呼唤恍若未闻，视而不见地从他身边经过。
　　这些年，陈薇好了许多，她依旧沉默不语，却开始慢慢将外界的事物吸收到自己的世界中，她的数学和物理成绩可以满分，但是语文成绩却从来没上过30分，而陈国胜教的正是物理。
　　方正见她爱理不理的，赶紧追了上去，抱怨道：“诶，你怎么还是这样？我们好歹算是老乡，又都是‘留学生’，怎么也算有点交情吧！”
　　这‘留学生’的典故其实就是留级生，只不过陈薇是因为休学治疗了一年，导致入学偏晚，而方正，则是正经地留级复读，也就是说，现在一个高一，一个高三。
　　“不是说你已经好了吗？怎么还是这副样子？”方正依旧在一边嘀嘀咕咕的，“哎，你不听我的可别后悔啊！”
　　见她还是不停步，方正抱着胸，得意地道：“我绝不会告诉你吴莫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这个周末来Z市！”
　　果然，前边女孩立刻止住了步伐，然后转过头，不相信地看着他，实在是他用这招已经用了很多次了。
　　方正挠挠头，“这次保证不骗你，是真的，他来参加比赛，可能会在我们学校！”
　　吴莫正好卡在两人中间，现在高二，方正时常调侃陈薇为小学妹。
　　其实他对陈薇态度的转变是一开始是因为那次派出所的时候，她的表现大大出乎他意料，不但保住了吴莫，连他都没有受到牵连，就连本该因为偷自行车而开除的大过，都因为她说他救了她而变成了记过警告。
　　他妈更是为此把陈薇当作救星，每次看到他给吴莫寄东西，便总要念叨着陈薇，让他别忘了她的份儿。慢慢的，他也开始觉得，这傻子好像并不傻，只是比别的女生安静了很多很多。
　　陈薇盯着他的眼睛看，见他一副诚恳的不能再诚恳的模样，才点点头。
　　“你以前不是天天缠着他，跟在他后边吗？现在怎么一点儿也不激动了。”
　　两人一起回家，方正的话总是没个停歇，“你是不知道，他现在可牛逼了，在咱们县一中，学习好，会打架，而且长得比我还帅了！这小伙子将来不得啊，那后边跟着的姑娘还不得排成连啊！”他语气变来变去，引得陈薇不时地皱眉看他。
　　方正连忙安慰陈薇，“别担心，他身后跟再多的女朋友，你也是他背后的第一个，在他还是个流鼻涕的小混混开始，你就是他的支持者了！嗯……这个就叫做大哥的女人！不对不对，我才是他大哥……”
　　他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慢慢又开始计划周末带他去哪儿潇洒潇洒。
　　Y县，吴莫坐上大巴，身边坐的是年轻的带队老师，他手上还拿着一套题，和吴莫说着最新的解题方法。
　　吴莫笑着打断他，“老师，您别紧张，这道题您刚讲过了。”
　　这带队老师是今年刚毕业的研究生，刚到任没多久，就被扔了这么个吃力不讨好的任务，心中难免不安。
　　“哦，是吗？那这题呢？”他翻过试卷，指着另一道力的计算。
　　吴莫拿过试题，看了看，“类似的题型已经做过几次了，您要不先辅导其他同学，我看一下后面的题目？”
　　带队老师松了口气，连忙道“好，你自己慢慢看，不会的再叫我！”
　　等人一离开，吴莫马上闭上眼准备睡觉。
　　再盯着试卷看，他真的要晕车了。
　　差不多开了两个小时，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这次比赛需要在Z市停留一个星期，参赛的学生各个大包小包的，除了吴莫。
　　到了宾馆后，吴莫还没来得及出门逛一圈，就听到了敲门声。
　　一开门，他顿时傻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半晌他才反应过来，“陈薇？”他没将到嘴边的“傻子”给喊出来。
　　门外站着的陈薇，她看到吴莫，也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不过更像的，却是她没认出人来。
　　毕竟，现在的吴莫，和她印象中的吴莫，差了太多。他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又瘦又小，还留着鼻涕的小流氓了。现在的他，即使穿着丑的要命的校服，也依旧挺拔俊秀，那些张嘴骂人闭嘴脏话的习惯，似乎已经硬生生地从他身上给拔了去！
　　两人无话，在门口僵立着，直到隔壁传来一声尖叫。
　　原来是方正为了给吴莫一个惊喜，特意让陈薇去敲门，然后他自己躲在隔壁的门口，却没想到隔壁的女生一开门，就看到个人顺着门摔倒了脚下。
　　吴莫哭笑不得，女生差点气哭，却在吴莫帮着道歉的时候，忙羞得摇头，瞪了眼方正，又瞥了眼陈薇后，才和室友往外走去。
　　“卧槽，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什么时候开门不好，偏偏在老子脚痒挠脚的时候开门。”方正直接进了吴莫的房间，躺在他的床上。
　　原本就不大的房间，被他这么一躺，陈薇就只能往窗边靠了。
　　吴莫过去踢了踢他的脚，“赶紧起来，你以为这是你家豪宅啊！”
　　他看了眼陈薇，开口指了指桌子下的方凳，“你坐吧！”
　　陈薇听话的坐下，然后就一直偷偷地看着吴莫。
　　“傻子，看傻了吧！这小子是不是帅多了！”方正坐了起来，朝陈薇挑眉。
　　陈薇似乎有些疑惑，却是摇了摇头。
　　这下，不仅是方正，就是吴莫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上了高中后，他慢慢开始收到一些情书，而他，也开始知道，这张脸在很多时候确实能帮他很多。
　　方正不是个坐得住的，没多久，就怂恿着吴莫去请假，然后今晚玩个通宵。
　　三人去了肯德基，方正大方的表示想吃多少点多少，他请客。
　　这是吴莫第一次吃肯德基，知道什么是汉堡，他不动声色地学着方正的样子，而不是一层一层地分开吃。
　　“我明天要比赛，晚上无法通宵。”他淡淡地说着，然后看了眼没有动的陈薇，皱了皱眉。
　　“嘁，好学生什么的真是没劲儿！还是不是兄弟了，兄弟的话就通宵，明天比赛怕什么，又不会迟到！”方正一拍桌子，表示他已经安排好了后边的活动。
　　吴莫无奈，若是跑出去通宵，那他最后如果没有得奖，就会被说成是不够认真，不守纪律，光顾着玩。而若是他今晚好好待在宾馆，再去找一次带队老师，装模作样地问个问题，那就算没有名次，也会是另一种说法，比如说压力太大，太过于重视和紧张了些。
　　他倒并不在乎有没有没得奖，但是上边的两种结果，两种舆论，对他在学校的补助金和奖学金问题上，影响可就大了。
　　方正已经拿出了大哥的派头。
　　“行，不过得等我回去先点个到应付一下。”他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吃东西的陈薇忽然开口，“不行！”
　　“关你屁事儿啊？放心，不让你通宵，你吃完就赶紧回家，不然你爸还不找到我家去！”出门前，她爸可是瞪了他很久，好像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样。
　　陈薇十分坚定的道：“不行！”
　　吴莫拉着被落了面子脸色不好看的方正，“别理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个傻子！”他此时想到的是当初他和方正去偷自行车时，她也是这般，但是那次的结果，却让他对方正一辈子觉得愧疚。
　　“我觉得你脾气好了不少啊，要是以前，你还不得把那傻子给骂死！”方正没好气地瞪了眼一直跟在后边的陈薇，三人不知不觉，竟又成了从前的模式。
　　“是吗？可能是长大了吧！”他笑着抬头，看着两边的高楼，这里比Y县，要繁华很多，比青桐镇，更是不知热闹多少，难怪有钱的人爱往城市跑。这时候的青桐镇，恐怕也只有那家小店还有打麻将的声音。
　　方正忽然凑近他耳边，刚要说话，先瞪了陈薇一眼，“看什么看，男人的事情，女人少掺和。”
　　陈薇就站在他们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他们说男人的私密话。
　　“既然长大了，那大哥我就带你好好见识见识！今晚破处，明天破纪录，怎么样，够吉利吧？老子绝对给你找最靓的妞，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比红姐好十倍！”
　　方正那猥琐又专业的模样，让吴莫想起了一个职业，拉皮条的。
　　他坏笑着逗他，“你怎么还念念不忘红姐？不会第一次就是给她的吧！”
　　“呸！老子还没……还没碰过那么老的女人呢！”
　　陈薇瞪了两人一眼，然后嘀咕了句：“又做坏事！”
　　方正没好气地看着她，“哟，你还知道这叫做坏事啊！那你还不快给我回家！”
　　可惜陈薇最擅长的，便是粘。
　　所以，在著名的江定路一家小发廊里，方正和吴莫笔直地坐在沙发上，吴莫在茶几上拍了两张红的。
　　“我们要点钟！”方正说着行话。
　　一个化着浓妆的女子尴尬地看着一旁的陈薇，悄声问：“要外带吗？”
　　方正摇头，然后指了个在玩手机的小姐，“我要她帮我按摩。”他又问吴莫，“怎么样，够劲儿吧！”
　　他指的这小姐身着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色的包臂短裙，衬衫的扣子很低，里面的汹涌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吴莫身边就坐着陈薇，他脸皮是厚，不过这下子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这几年装好学生虚伪惯了，竟然还会不好意思当着这傻子面招小姐。
　　方正还以为他挑花眼了，指了指刚从楼上下来的一个女的，“就她吧，够清纯，和你现在好学生的身份搭，而且身材很辣啊！”
　　“这位小妹妹……”坐台的小姐指了指陈薇，“要不先去隔壁吃碗面？味道还不错！”
　　方正摸出一百块钱，塞到陈薇手上，然后推了推她，“快去，慢慢吃，顺便再多逛逛！”
　　陈薇站了起来，看着挂着的价格表，上边写着各种按摩。
　　她忽然拿着钱递给那负责收钱的小姐，“我也要按摩。”
　　一瞬间，屋里的所有人都傻了眼，吴莫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完全是被自己口水给呛的。那边玩手机的小姐也呵呵地笑了起来。
　　收钱的女人傻傻地接过钱，“你要哪种？”
　　“和他们一样。”陈薇还把方正拍在茶几上的两百块钱也一起拿了递过去。
　　“这妹子可真可爱，是你们的妹妹？还是干妹妹？”其中一个小姐说话露骨，暧昧地笑着。
　　吴莫和方正面面相觑，叹了口气，最后认命地做了次单纯的足底按摩。
　　差不多按了一个小时，三人已经昏昏欲睡，尤其是陈薇，她的作息一直很规律。
　　方正和吴莫两人去上厕所，方正抱怨个不停，心痛天时地利人和，偏偏多了个不识相的陈薇，正是可惜了他的三百大洋，早知道是做个足底的话，他干脆去盲人推拿了，既做好事，还只要三十！
　　方正去买烟，吴莫一回去，就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怀里抱着个小姐，眼睛却一直往陈薇瞄。
　　“这是你们这儿新来的？还是个雏儿吧！准备多少开？”
　　那小姐还抽着烟，听了这话，朝他吐了口烟，烟气散去，露出一双红艳艳的唇，娇媚地道：“可别想了，这是我们今晚的客人！姐妹们可从没做过这么轻松的按摩生意！”
　　“你这小嘴可别哄我！”那男人凑上去捏了捏，又看向陈薇，“小妹妹，多少岁了？”
　　吴莫皱眉，赶紧走进去，坐到了陈薇边上，挡住了色眯眯的目光。
　　“看到了吧，这是人家的哥哥，还有一个呢，在后边上厕所！”
　　那男人显然非常失望，转头就抱住小姐，两人打情骂俏，丝毫没有顾忌。
　　“就去隔壁那家宾馆吧！”
　　“才不要，那里的隔音效果太差了！”
　　“那不是更刺激！”男人色急地拉着女人往隔壁去。
　　方正站在门口，正好听见这话，更是狠狠地瞪了眼陈薇。
　　他抽了口烟，抬头45度仰望星空，“老子好好的一个销魂夜就毁在你的足底按摩上了！”
　　吴莫经过隔壁的宾馆时，慢了半拍，陈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宾馆。
　　当晚，Z市派出所接到两个报案电话，都是关于扫黄，说的还是同一个地址。
　　“这是哪个倒霉蛋被自己老婆和姘头的老公准备抓奸呢！”接电话的警察摇了摇头。?

☆、第 10 章

?　　第二天的比赛在Z中进行，吴莫坐在车上有些犯困，不停地打着呵欠，旁边的女生紧张地问他是不是昨晚也没睡好，又说着自己昨晚太紧张，一晚上辗转反侧，刚闭上眼就又天亮了。
　　吴莫只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昨晚他们三个从江定路出来后，就坐在江边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听方正吹牛，直到最后方妈妈连环夺命call，说陈老师已经在他们家等了一晚上了，他才依依不舍地闭上了嘴，三人各自回去。
　　陈国胜是组委老师，看到吴莫，他很惊讶，却很是欣慰，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好好比赛，争取破格交换到Z中的名额。
　　所以，当吴莫在物理组赛区看到陈薇时，他只以为她是来找她爸爸的，根本没有当回事，直到开考后，发现她依旧坐在高一年级组里，他顿时惊得差点吐血，千万别告诉他，她是被陈国胜给塞进来为他们学校垫底的。
　　陈薇感冒了，昏昏欲睡，她看了眼低头做题的吴莫，想了想，直接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了。陈国胜几次咳嗽，经过她的座位前，都闹不醒她，无奈至极，只好直接上手，“这位同学，醒醒，你做完题了吗？”
　　陈薇抬起头，看了看父亲，“困。”说着，她又低下头去。
　　陈国胜摇摇头，也不再理会。
　　身患孤独症的孩子，百分之八十智力偏弱，百分之十智力与同龄孩子相同，百分之十，则智力超常，可能不善言辞，却有特殊的兴趣。
　　在他几乎都做好照顾她一辈子，即使是那百分八十也无所谓的准备时，医生却说，她不是。她有自己建立的世界，任何人无法进入。
　　她对物理表现出的特别兴趣和天赋，彻底让他认识到，他的女儿，不傻。
　　接下来几天的考试，吴莫便没有再看到陈薇，直到数理化三场全部结束，他走出赛场，才看到了方正。
　　方正朝他招招手，“既然来了老子的地盘，总不能让你就这么回去，走，带你去看看，什么是Z中的美女！”
　　他口中的大美女肤白貌美，腰细腿长，温柔如水。
　　最后吴莫还是没有去，时间来不及。
　　“这么正你怎么不自己上！”他接过他递过来的香烟，狠狠地抽了一口。
　　他的基础本就不够扎实，多数都是临时抱佛脚，这几天连续的赛事，让他觉得有些疲惫。
　　方正摁灭烟头，叹了口气，“谁让老子学习不行呢？人家姑娘要求高着呢！长得漂亮，家里又有钱，还是个乖乖女！哪里能看上我这种烂人！”
　　吴莫笑，“真是难得，不知是什么样的女生，竟然能让脸皮这么厚的你，意识到自己是个烂人！”
　　“滚！”方正假踢了他一下，“人家好歹是我们高三七班的班花！官二代，真正的高岭之花！你以为是青桐镇的如花啊！”
　　两人靠在操场旁的栏杆上，开始回忆当初逃学的囧事，眉眼皆是放松之意。
　　直到夕阳西下，烟头也慢慢扔了一地，吴莫才站直身子，拍了拍方正，指了指门口。
　　“走了，不用送！”他回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方正坐在主席台上，抬头看着天，默默抽烟，一根烟抽完了，吴莫的背影也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他又伸手摸烟，却摸了个空，将烟盒一捏，骂了声“Fuck”，跳了下来往外走去。
　　学校楼梯拐口，吴莫正准备去和吴国胜告辞，就碰上了一个女生从匆匆下楼，撞到了他身上。
　　他退了一步，还好及时用手撑住扶手，才站稳扶住她，道歉道：“实在抱歉，是我没注意。”
　　徐佳音眼中还含着泪水，见吴莫道歉，忙摇头，“不是，明明是我自己没注意。”
　　吴莫礼貌地放手，瞥见她的校徽，眼中闪过异色，抬头问：“你没事吧？”
　　“没……没事！”她说着，擦了擦眼泪，不好意思地抬头，然后脸上露出惊讶，“你……刚刚比赛的时候，我见过你。你也是我们学校的？”
　　她记得他答题的速度很快，很早就停笔了，但是不知为何，他做完后却没有交卷，而是一直到一半的人都离场了，他才跟着离开。她特意在他之后交卷，又瞄了眼他的试卷上的答案，并没有任何涂改，前面的选择题与她的选择都一样。
　　“不是，我来找人，不过，没找到地方。”
　　徐佳音一听，马上笑了起来，露出两个甜美的酒窝，“别的我可能帮不上你，但是这个，只要你说，我都带路。”
　　“那就多谢了。”吴莫笑着道：“我是吴莫，Y中的。”
　　“我叫徐佳音，嗯……Z中高三七班的。”两侧脸颊微微发热，赶紧转移话题问：“你要去哪儿？”
　　吴莫正要回答，就看到拐角转台上的陈薇，顿时一愣。
　　“薇薇？”徐佳音也注意到了她，“陈老师不是说你请假了吗？怎么还在这儿？”
　　陈薇没有看她，而是看向吴莫，似乎在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吴莫退开一步，转头朝徐佳音道：“真巧，原来你们也认识。”
　　学校外的一家小面馆，三人同坐一桌。
　　吴莫一边，两个女生一边。
　　徐佳音的物理老师就是陈国胜，最近为了参加比赛，她天天晚上都到陈薇家补习，陈薇的沉默对她来说，却是最好的陪伴。她在班里被孤立，像刚才那样被人在背后说坏话是经常的事。陈薇这样，反而让她觉得很安心。
　　“我都怀疑是不是陈老师家有什么不外传的宝典，不然薇薇的物理成绩怎么会那么好！”她挑着面，细细地小口地吃着，说话的时候视线掠过吴莫，又匆匆垂下，“每次陈老师还没说完，她就不声不响地做完题了。”
　　陈薇还是只安静地坐着不吃东西，吴莫看了她一眼，便和徐佳音聊着。
　　直到一碗面吃完，三人才起身离开，吴莫一把拉住要付钱的陈薇，而后温和地对徐佳音道：“我再买两瓶水，你们出去等我吧！”
　　这时候，店里忽然涌进一群学生，一下子店里就站满了人，吴莫护着徐佳音，就见她低着头，露出白皙的脖子，以及粉红的耳后皮肤。
　　最后，因为徐佳音家的司机在学校门口等她，她只能先走，她打算把陈薇送回去，陈薇只是摇头，一时有些尴尬。
　　吴莫打圆场，“她可能还要回去找陈老师，你先回吧，路上小心。”
　　“你也是，下次如果来Z市……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后半句，她说得很轻。
　　“好，那就这么定了。”他和陈薇站着，送她离开。
　　徐佳音走出一段路，又回头朝他们摆摆手。
　　吴莫和陈薇往反方向走去，他看着陈薇，面无表情，“刚才为什么那么看我？”
　　“你在假装不是你。”她想了想，有些拗口地说着。
　　这话一下子刺到了吴莫，脸色一变，他狠狠地瞪着她，“关你屁事！”他转身离开。
　　陈薇很执着地跟在他身边，沉默如空气。
　　“别跟着我！你忘了当初你离开的时候怎么说的了？”他强制压抑了几年的原型终于忍不住在她面前破功，“妈的，阴魂不散是不是啊？每次我想做……”
　　他没有说完，而是大步朝前走去。
　　自从吴峰去世后，短短几年，他可以说是完全改头换面，从当初那个人家人骂的“小瘪三”变成了现在这个人家人夸的“好学生”。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对吴莫来说，有些东西不用改，世人大多是如此，只愿意相信自己看到的，表象也好，虚伪也罢，都无所谓。
　　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却没想到竟然连她都轻而易举地看出他来。
　　不过，那又怎么样！
　　他想起暑假跑到A市，找那个所谓的生父时的情景，不由冷笑。
　　陈薇不再如方才那般跟在他身旁，而是隔着远远的。
　　她看他站住，也跟着站住，等到他走到她眼前时，她忽然拉着他的手，很认真地道：“原来很好。”
　　吴莫闭了闭眼，叹了口气，“陈薇，我曾经和你说过，不是每个人的爸爸都像你一样，不，或者说我也有过……”他想起那个对他从未有过好声气，却会为了让他上学而在麻将散场后，才捡着没有抽尽的烟头的男人。
　　“我和方正也不一样，他可以随意想学就学，保持着原来的本性永远不变，但是我不行！我要活个人样！”他的眼中竟是满满的恨意。
　　陈薇怔住。
　　“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你也管不了！好了，你回去吧，我回宾馆了！”他的神色，是超乎这个年纪的成熟。
　　直到他消失在红绿灯口，陈薇才摸了摸不知何时掉下的泪水。
　　吴莫回到宾馆的时候，其他同学也差不多逛完回来，一看到他，就忙围着他要和他对题。
　　“还是等成绩吧，否则咱们这一路的好心情就没了！我听说Z中各个都是高手！”其中一个女生赶紧打断。
　　另一个男生叹了口气，“算了，重在参与！我是没戏了，出来的时候还听说他们学校有一个高一的女生，在物理上从没失过手。”
　　“那你放心，她睡着了。”吴莫淡淡地道。?

☆、第 11 章

?　　中午食堂，每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长的队伍，三三两两地说着话，熙熙攘攘地，细听时却又听不清说的到底是什么，空气中菜味儿和饭味儿交杂，已经不能用好吃或者不好吃来形容。还没看到菜，却已经可以将菜单一一报出来，炖萝卜，炖黄瓜，炖土豆，水煮青菜，水煮番茄蛋汤……
　　陈薇捧着饭盒正排队打饭，方正忽然插到了她前边，脸色不大好看。
　　他告诉陈薇，吴莫找女朋友了，就是他们班的徐佳音。
　　“我说那小子怎么忽然每个星期往Z市跑，还以为是想兄弟，原来是泡妞！”他说的时候，眼中露出一些复杂的情绪。
　　陈薇手中的勺子“铛”地掉到地上，她慢慢蹲下去捡，却有一会儿没站起来。
　　队伍极长，挪动的速度又慢，后边排队的人对方正插队的行为敢怒不敢言，只等值周的小红帽走过来，才纷纷指着方正。
　　这么多人看着，小红帽怕引起公愤，便直接走过去，拿着手上扣分的本子捅了捅方正，“喂，同学，你插队了，往后面排去！”
　　陈薇抬起头，“没有。”
　　“又不说你！你激动什么？”小红帽又拉了拉方正。
　　没想到方正直接推了他一把，“滚！老子愿意排就排，轮不到你管！”他手上根本没拿饭盒，也没想过在食堂吃饭，只是为了和陈薇说一说。
　　两人这么一推搡，都冒起了火，冲上去就扭打在一块儿。
　　队伍已经向前动了一段距离，陈薇没有动，其他的人也在一旁看着，却没有人上去拉架，排在前面的同学也都回头打量，七嘴八舌地问着怎么回事。
　　盛菜的大妈一见学生买菜的动作慢了下来，拿着铁勺“砰砰”地敲着铁盆子，大喊着：“还吃不吃饭！快点！”
　　最后是陈薇拉住了方正，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方正说话。
　　她说：“是吴莫不对，你别生气。”
　　方正一愣，脸上就挨了一下，他怒瞪了眼打人的小红帽，“行了吧！再来老子就不客气了！”说着，也不管那边脸上青红一片的人，直接推着陈薇往外走。
　　走出食堂，空气顿时新鲜通畅了许多，两人都吸了口气。
　　“走，大哥我请你下馆子去！这猪食咱们偶尔回来中和一下就成！”方正大步往校门外走去。
　　陈薇跟了上去，垂头看着地上的影子。
　　方正带她去的其实就是学校边上唯一的快餐店，吃的是五块钱的套餐，两素一荤一汤。对于穷学生来说，这确实是难得了。
　　但对方正来说，就觉得拿不出手了，毕竟刚才说的可是大餐。
　　“刚才忘了等会儿还有球赛，出去吃来不及，就先在这儿将就吧，下次再补，叫上吴……算了，他现在哪里还能想到我们！”
　　陈薇摇头，“他会想你的。”她一直记得她在后边看到的他们两人的影子。
　　“你不难过？”方正凑近，盯着她看。
　　她不说话，不知在想什么，方正见她不理他，也识趣地没继续问，刷刷地开始吃起饭来。
　　见她面前的饭菜几乎没动，顺手就夹了过来，“难过得都吃不下了？那别浪费了！”
　　“为什么要找女朋友？”陈薇放下筷子，又问他道：“你要吗？”
　　“这还用说！只要是个男的，都会找女朋友，而且都想找徐佳音那样的。”他头也不抬地应着。
　　陈薇蹙眉，“为什么？”
　　“少奋斗十年啊！”他把嘴一抹，才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你想啊，是不是有很多人羡慕我爸！一张彩票，一个晚上就成有钱人了，简直比上床还快！”
　　方正抱着胸靠在椅背上，“如果是徐佳音那样的，就是一个晚上多十张彩票，可能还不止！而且，她长得又漂亮，就算是上床，吴莫也不亏！”
　　“他喜欢她？”
　　他拿着根牙签儿剔牙，“谁知道呢！不过那姑娘可真是没得挑的，他也没什么好不喜欢的吧！”说着，他还仔细看了眼陈薇，“你说你当初要是在他还是个豆芽菜时就下手，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吗！偏偏那时候你一副傻子的模样，只知道跟着他！要死盯吴莫，也得这时候盯啊，看他还怎么做坏事！”
　　他捏了捏陈薇的脸，“现在后悔了吧！”
　　陈薇拍开他的手，然后就起身往学校走。
　　“你真不吃啊！浪费啊！”说着，他直接端起剩下的菜，狼吞虎咽下去。
　　一个月后，吴莫获得决赛资格。
　　他一到Z市，就打电话给徐佳音，电话里，她的声音轻快，他能猜到她此刻定然是兴奋和愉悦的，他安静地听着她说着等会儿在哪儿见面，上哪儿看电影，约会。
　　“你在哪儿，我等会儿过去。”他放和声音问着。
　　电话另一头似乎迟疑了半晌，才小声地道：“我在陈老师家，和薇薇一起复习。”她已经高三了，已经开始进入复习阶段。
　　吴莫一顿，一时没有说话。
　　“吴莫？”徐佳音又叫了一声。
　　“嗯，我知道了，我过去找你。”他挂了电话，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讽刺一笑。
　　陈薇家是学区房，就在学校附近。
　　他只是在Z中门口等着徐佳音，天气已经转凉，他围着条深色的围巾，靠在一旁的树上，边上经过的女生不时会装着不经意般看他一眼，他却完全没有在意，微垂着头，心中算着的是口袋中的钱。
　　肩膀被人从背后一拍，他笑着回头，在看到来人的瞬间僵住。
　　徐佳音身边站着的正是陈薇，陈薇依旧还是老样子，穿着件粉色的长毛衣，比平常穿校服时漂亮了许多。
　　徐佳音也有些尴尬和害羞，两人已经有两个星期没见了，这次好不容易见面，却又多了个陈薇，许多私密的话便无法说出口。
　　还是吴莫先开口，“冷吗？”
　　“还好，就是手有些凉。”徐佳音轻声回道。她只是轻轻靠近吴莫，胳膊挨着胳膊。
　　吴莫伸手拉住她的手，“走吧，这样就不冷了！”
　　“薇薇还在……”话虽这般说，手却没有挣扎，小鸟依人地走在吴莫身侧。
　　陈薇不用他们招呼，已经自觉地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陈老师晚自习值班，薇薇没地方吃晚饭，所以就跟着我出来了。”她轻声解释着。
　　“你就不怕电灯泡？”吴莫凑近她耳边说话，撇了眼后面缩着脖子，双手插着口袋的陈薇。
　　徐佳音娇嗔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打了他一下，“胡说什么呢？”
　　她挽着吴莫，开始说着这两个星期发生的琐碎，家里爸妈不准她这样，不准她那样，还有班上的女生，就因为她不吃食堂就说她大小姐脾气……
　　陈薇和吴莫都只安静地听着，吴莫偶尔应上两句。
　　三人慢慢地走到步行街，路上开始有各种小摊，再往前，便是中高档的饭店。
　　“想吃什么？”吴莫问声细语地问着。
　　“前面有一家新开的，我们过去看看。”说完，徐佳音才想起身后还有个陈薇，“薇薇，你想吃什么？”
　　陈薇皱眉想了想，道：“肯德基。”
　　徐佳音一愣，有些为难地道：“那些油炸的，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要不，我们帮她点好，然后我陪你去前面吃吧！”吴莫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陈薇，才对着徐佳音说。
　　“不用不用，和薇薇一起就行了。”
　　肯德基里，吴莫点了三人份儿的东西端了过来。
　　而提出吃肯德基的陈薇却一口未动，就连徐佳音都勉强吃了一些。
　　吴莫看着一点都没动过的陈薇，皱眉：“怎么又不吃？不是你说想吃的吗？”
　　陈薇犹豫了一下，最后从两层汉堡中间拿了片生菜吃了，然后擦了擦手，“吃了。”
　　另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无奈离开。
　　一到六点半，徐佳音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满脸不高兴地接起电话，“喂，郭叔叔……好，我知道了。”
　　“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别让你爸妈担心。”吴莫安慰着她，“明天我考完就过去找你。”
　　直到徐佳音离开，吴莫才冷下脸，回头看陈薇，“你又想干什么。”他不知道她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的关系，还是现在才知道。
　　陈薇摇头，“我回家了。”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让留在原地的吴莫无奈又莫名。
　　他追了上去，看着她缩着脖子，不由嘲笑道：“这么怕冷不会多穿一点，你学别人干什么？”
　　“漂亮！”她还回头瞪了她一眼，然后就伸着脖子，白皙纤细的脖子露在外边，冷风一吹，她就打了个颤，却还是倔强地抬着头。
　　吴莫见她这样子，嗤笑，“这不是你风格，傻妞！你以为我忘了你打人的模样了，少在我面前装！”他把脖子上的围巾解了下来扔给她。“走吧，我可没钱打的。”
　　路灯下，吴莫的背影被拉得很长，陈薇摸着手上的围巾，摸着有些粗糙，因为是黑色，所以看不出新旧，原本的温度已经渐渐消散在空气中，她慢慢地把它一圈圈地围着，然后踩着他的背影一步步地跟着。
　　除了少年和少女的影子更加修长，两人就像在青桐镇的每一次回家，他走在前面，不时地抱怨几句，而她一直沉默地跟在后面。?

☆、第 12 章

?　　之后的几天，吴莫和徐佳音约会，身后都跟了个安静的电灯泡。
　　吴莫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即使不是跟着徐佳音来，她也会在他宾馆外等他，任是他怎么说都不走，完全成了以前的模样。
　　徐佳音嘴上不说，到底还是有些不高兴的，哪个女孩儿谈恋爱的时候都不希望被人打扰，尤其还是个差不多年龄的女孩。
　　而对于吴莫来说，当着陈薇的面，确实很多话说不出口，做起事来更是不方便。但更多的时候，他已经习惯了。
　　“吴莫，今天能不能不吃肯德基了？我们帮薇薇单独买一份。然后我们再去看电影？”徐佳音悄悄凑在吴莫耳边问。
　　“好，女朋友最大，你说吃什么就吃什么。”吴莫说完，看了眼后面的陈薇，直接指了指三过店门而未入的饭店，“你不是一直想去那儿吗？就今天吧，明天就没机会陪你了。”
　　徐佳音挽着他的手，撒娇道：“能不能再多留一天，然后我们一起过周末。”
　　吴莫想了想，摇摇头，“恐怕不行，周五那天学校还有数学竞赛，下周好不好？”
　　徐佳音失望了一会儿，无奈地叹气：“看来男朋友太优秀也不好啊，忙得都没时间了！”
　　“我得好好努力，争取配得上你。”他苦笑。
　　听到这话，身后的陈薇怔住，看着他们的身影，自言自语地道：“你很好啊！”
　　吴莫似乎一愣，而后笑着问一旁的徐佳音，“刚才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用太辛苦，我爸他说了，只要是对我好的，我自己喜欢的就行。”她害羞地说着，“哎呀，不说了，讨厌！我们赶紧去吃饭吧，我饿了！”
　　她一向被娇惯着长大，也被保护得很好，吴莫是她第一个接触的异性，也是第一次触碰感情，很多事都是吴莫主导，而她也愿意看他强势的模样，这样，她才能感觉到被他保护着，宠着。
　　她拉着吴莫走进去坐下，一回头看到也跟着走进来的陈薇，才松了口气，笑着对吴莫说：“我看薇薇也是小孩子脾气，我以前也有一段时间，天天想吃肯德基，偏偏家里不让，心里更是馋得很，这几天吃了之后，我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肯德基了。”
　　陈薇在吴莫的正对面坐下，然后捂了捂冻得发红的脸颊，打了个喷嚏。
　　吴莫看着她依旧薄薄的外套，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家是西式餐厅，提供的也多是牛排和蛋糕之类的西点。
　　徐佳音熟练地使着刀叉，吴莫一边看，一边学，因为手生，刀子划在盘子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微微一愣，然后笑着和徐佳音道：“看来回家得多练练。”
　　“嗯，我会考你的哦，下次的牛排就由你帮我切。”徐佳音调皮地道，叉着一块切好的肉放到他嘴边，“你试试，味道还不错。”
　　吴莫看着未熟透的牛排，张嘴含住，慢慢咽下，然后再喝了口水。
　　“薇薇，你试试这个蛋糕。”
　　徐佳音将盘子里的蛋糕往陈薇那边推，她手上还拿着叉子，陈薇正好将盘子推了回去，一不小心，叉子就碰到了边上的玻璃杯，杯子打翻，水流到徐佳音身上。
　　她赶紧拿纸巾擦着，吴莫也在一边帮着。
　　原本和谐的气氛一时冷了下来。
　　徐佳音眼眶微红，强笑着同吴莫摇头，“不用擦了，回家换了就好。”
　　陈薇把手上的纸巾放下，正要开口，就听吴莫道：“陈薇，佳音是好意才将蛋糕推给你，你应该说声谢谢，就算不喜欢吃，那也可以直接说，不用耍脾气。你要是不怕冷，一直想跟着我们，那你就继续跟，只是你要知道，这很没意思。”
　　“薇薇也不是故意的。”徐佳音拉了拉他的衣服，小声劝着。
　　吴莫皱眉，拍了拍她的手，“她不是小孩子，你也不是她姐姐，没必要什么事都顺着她。”
　　“可是，她……她不是……”她想说陈薇毕竟和正常的女生有些不一样，但心底对于吴莫的维护，只觉得欢喜。
　　“她不傻，只是不爱说话，你不用特别照顾她。”吴莫低头喝水，只是淡淡地说着。
　　陈薇忽然拉过之前推开的盘子，说了声“谢谢”，就拿起手边的勺子，一口一口地吃着。
　　很甜，味道其实不错，这是她第一次吃蛋糕，直到实在咽不下去，她才停下，然后对徐佳音道歉：“对不起。”
　　说完，她就起身离开，没有再和吴莫说话。
　　徐佳音忙站起来，要送她，却被吴莫拉住。
　　“继续吃吧，吃完我们去看电影。”他看也没看陈薇一眼，只是拿着刀叉，开始慢慢地切牛排，虽然动作还是很慢，但是却很标准，也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让徐佳音惊讶不已，转移了对陈薇的注意力。
　　两人吃完后就去看电影。
　　吴莫排队买票，身旁站着抱着一杯奶茶的徐佳音。
　　她歪着头看他，问：“怎么啦？”
　　“没什么。”刚好排队轮到吴莫，他脱口要了三张票，继而又改口。
　　徐佳音轻笑，“连我都一下子不习惯，老觉得后边站了薇薇。”
　　“那你得趁早习惯，这才是我们正常的模式。”他看了看电影的名字，《哈利波特与魔法石》，徐佳音很兴奋，而他不知所云，只是笑着应付了几句。
　　看电影的几乎都是和他们差不多年龄的，却也不多，四散地坐着。
　　两人坐在第四排中间，吴莫撑着额头，眼镜盯在屏幕上，却已经不知神游到何处。
　　他看着那个衣衫褴褛，被受欺负的哈利，忽然就想到了自己，不知有多少人儿时也曾做过这样的梦，希望有一天会出现一个厉害的人，告诉他身后的惊天身世。
　　只是可惜的是，故事永远只是故事，他既不会魔法，也没有英雄的父母。他还是他自己，很多东西，也只能靠自己。
　　直到感觉到徐佳音伸手过来，他才惊醒，然后握住。
　　第二天考完试，吴莫准备离开，徐佳音恋恋不舍地拉着他的手，一路将他送到学校门口。
　　“这星期我去找你好不好？”她主动开口提起，满眼期待。
　　吴莫还没开口，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
　　方正抽着烟，流里流气地走了过来，“哟，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班花啊！”。
　　徐佳音下意识地往吴莫身后退了一步。
　　“终于肯见我了？”吴莫倒是十分高兴，上前玩笑般地在他胸口打了一拳。
　　方正“啪”地将他拍开。
　　吴莫一愣，徐佳音有些害怕，似是担心方正忽然发飙，便拉了拉吴莫，“我们走吧！”
　　“你先回去吧！他和我开玩笑呢！”他温柔地道，“没事，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徐佳音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吴莫始终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等到她不见了，他才无奈地看着方正，“怎么了，还生气？就因为我和她谈恋爱？”
　　“昨天晚上陈薇和你在一起吧？”
　　吴莫垂眼，而后点头，“嗯，后来她先走了！”
　　方正将烟扔到地上，狠狠地踩着，然后抬头看着吴莫，“我就知道！她昨晚胃疼，半夜送医院了，而且帮你背黑锅倒霉的竟然是老子！妈的，那傻子，好的时候想不到我，这种时候倒是不客气了！”
　　“她走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也没吃什么，就是一块……一块蛋糕。”他忽然想起来，她每次跟着他时，似乎从来都不吃东西，只除了汉堡中的那片菜叶子。
　　他拿过方正手上的烟盒，抽了一支点上，“怎么回事？”
　　“鬼知道啊！我只知道今天一早被我老娘从床上打醒，让我去和陈薇他爹道歉！”方正回头看了学校一眼，忽然紧张地同吴莫道：“你女人回来了，赶紧把烟给灭了。”
　　吴莫嗤笑，“你当我是那傻子啊！”他吸了一口，才对方正道歉，“抱歉。”
　　方正拍了拍他的肩，“为的哪门啊？欠我的可多了去了，一辈子慢慢还吧！”
　　“可惜你不是女的，不然就直接以身相许得了！”吴莫开玩笑，坏笑着说道。
　　“你这桃花一朵朵的，我哪敢要啊！”方正一顿，手中的烟滑落，掉到地上，“艹，真可惜！”
　　停着的小巴上下来一个女生，朝吴莫喊道：“吴莫，车子要走了！”
　　方正用肩膀碰了碰吴莫，“哝，这边还有一朵小野花！我走了，还得去看陈薇，省得我妈又啰嗦！”
　　吴莫点头，“我和徐佳音，是我……”
　　喇叭连着按了几下，打断了他的话。
　　方正推推他，“如果你确定能把得住她，那就最好了。走吧，别磨蹭了！”
　　坐上车，吴莫看着方正离开的方向，忽然问着身边的人，“那个方向有什么医院？”
　　“我也不是很清楚，上次逛的时候好像看到的是市一，不过听说附近还有几家。怎么，你不舒服？”邻座的女生小心翼翼地问着。
　　吴莫回过头，笑着道谢，“不是，谢谢。”
　　车子越开越快，在看到一家肯德基时，吴莫苦笑，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 13 章

?　　陈国胜拎着行李，和陈薇一起准备出院。
　　陈薇的主治大夫看到她，温和地说着严肃的话，“薇薇，你的胃没办法彻底消化酪蛋白，像鸡蛋、蛋糕和牛奶之类的东西，都尽量避免着。下次别再忘记了，不然吃苦的还是你自己！”
　　“她记得清楚着呢，昨晚是被人给捉弄了！那老李，我先带她回家，好好给她做点吃的。”陈国胜赶紧打圆场。
　　“我都记得。”陈薇朝李医生摆手，“再见。”
　　陈国胜拿着件厚厚的羽绒服给她穿上，“赶紧穿上，女孩子穿什么都漂亮，暖和最重要。”
　　陈薇坐上车，才对陈国胜道歉，“对不起，以后不吃了。”她靠在车窗上，似乎有些低落。
　　车子从车库出来，经过医院门口，她忽然眼前一亮，“爸爸，停车！”
　　这边正好是单行线，又是禁停位置，陈国胜拐了个弯后才停下车，“怎么啦？”
　　她摇头，“没，走了。”
　　“薇薇啊，你这些天放学后都和方正在一起吗？”这当父亲的，女儿一大就更是放心不下。
　　过了一会儿，她才低声回答：“是徐佳音。”
　　一听到是自己班上的女生，陈国胜立马放心了，“哦，佳音啊，那没关系，有时间的话你就多出去和她玩，就当是交朋友。回来晚了就给爸爸打电话。”
　　陈薇摇摇头，“不去了。”
　　对于她的回答，陈国胜一点都不意外，小时候便是如此，他和她妈妈带她去公园，别的小朋友都凑在一起玩堆沙，让她一块儿去，她也是不愿，只要自己一个人安静地呆着，直到后来吴莫来了，才好像好了些，虽然他实在不知道自己女儿为什么会忽然黏上吴莫。
　　回到家后，他就开始忙活着给她做饭，不时让陈薇帮着打下手，父女俩一个唠叨，一个安静地听着，偶尔回几个字，温馨和谐。
　　“今天好好补补，爸爸做的东西你放心吃。”
　　因为陈薇有许多要忌食的东西，又怕她忍不住想吃，所以，只要是她不能吃的东西，就绝对不会出现在家中。面包、馒头、番茄这些最常见的食物，从未出现在餐桌上。
　　而陈薇，对于很多女生喜爱的蛋糕巧克力，也从来不去尝试，她的三餐和作息规律得无趣，更是令人发指。
　　陈国胜回学校值班，父女俩一人拎着一袋垃圾下楼。
　　“你上去吧，我走了！”陈国胜骑了辆自行车，往学校方向去。
　　不是周末，门前的路灯没有亮起。
　　天很暗，陈薇一直等到看不见父亲的背影，才转身往楼道走，她眼角闪过另一个楼道口的一个黄点，似乎是有人在抽烟，见她望过来，就把烟给灭了，仅剩的火花点点暗去，那个隐于黑暗中抽烟的人也似乎准备上楼。
　　陈薇忙跑了过去，就看见原先准备上楼的人，正躲在楼梯下边放自行车的狭小空间里。因为个子太高，正佝偻着身子垂头站着。
　　吴莫原本没注意到她，正想着也差不多了，就弯腰走了出来，刚抬头，就看到裹着厚厚羽绒服的陈薇，定定地看着他，眼睛弯弯，在黑夜中很亮。
　　“吴莫。”她笑着叫他。
　　他似有些泄气，就如同儿时捉迷藏，以为自己藏的地方绝对不会被发现，没想到还没数完十下，外边就传来同伴的声音。
　　他拍了拍身上和头发上沾着的灰，然后随意地应了声“嗯”。
　　两人沿着小区外边走着，还能看见楼里有些人家里正亮着灯，形成不规则的图案。
　　“你今天倒是怕冷了！”他看了看她长裹到脚的羽绒服，眼中透出一丝笑意，又拿她之前的话刺她，“不要漂亮了？”
　　陈薇摇了摇头，然后缩了缩脖子，“冷。”
　　他一把将她衣服上的帽子拉到她头上戴好，她本来就不胖，这么一来，整个脸有一半是被帽子盖住的，显得滑稽又可爱。
　　吴莫闷笑，然后道：“这样比之前好看多了。”
　　“撒谎。”她气鼓鼓地把帽子摘掉，然后把衣服的拉链拉到顶。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又回到了原来的地方。
　　吴莫看着她红红的鼻子，从口袋里摸出两百块钱塞到她的口袋里，“上去吧，我走了！”
　　他转身离开，走了一段路，才无奈地回头，“你这是准备跟着我回青桐镇？你明天不上学了？”他难得好脾气。
　　陈薇摇头，伸出手，手上握着那两百块钱。
　　“不要。”她的手伸在空中一动不动的。
　　“我也不要，老子约会，你付哪门子的钱？”昨晚吃的西餐，她不声不响地付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后还是吴莫妥协，一把拿过她手上的钱，“这下成了吧！”
　　她还是摇头，却一直沉默着。
　　“没事我就我就走了！”
　　陈薇咬唇，不解地看着他，问：“为什么来？”
　　吴莫眼睛一闪，没好气地道：“给我装傻是不是！不就是为了还你钱，还是你后悔了？”
　　“哦。不后悔的。”她垂下头，整个下巴缩进衣服里，“以后不要乱花钱。”
　　听到这话，吴莫哭笑不得，却也百口莫辩，他又将她背后的帽子戴到她头上，才恶狠狠地道：“也不知道是谁，每次去肯德基点汉堡却只吃片菜叶子！你属兔的？”
　　“你也属兔吗？”两人同龄，属相自然也是一样，问话的反被堵得无话可说。
　　他觉得自己简直有病，才会特意又跑过来。“好了，不和你扯了，刚生……赶紧上去吧！我得坐车回学校了，明天还有事。”他催促着。
　　她点点头，却站着不动。
　　吴莫见她如此，便大步往小区外走去，似乎是有人从楼上下来，看到她站着，便问了她几句。
　　他听见她说：“我看着他走，他就不怕了。”
　　他不由一笑。
　　这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回Y县的客车早已没了。他走出小区，便朝原先住的宾馆走去，他记得那附近有一家可以不用身份证登记的网吧，他曾和方正一起通宵过一次，价格也不高。
　　一走进去，便是烟雾缭绕，各个戴着耳机，屏幕清一色的《热血传奇》和《红色警戒》，打游戏的不时地骂着脏话，或是兴奋地大叫。而就是这样的环境，反而让吴莫觉得安心。他找了个靠里的位置，既没有登□□，也没有上游戏，他打开了网页开始查资料。
　　方正拿着碗泡面进来，一边吃一边走，发出唰唰的声音。
　　这个时候正是又困又饿的时候，□□牛肉味的方便面虽然吃起来不怎么样，但是那味道确实勾人，一时间，几乎一半沉迷于游戏的人回过头，用极其怨念的目光看着他手上的面。
　　“靠！！”一骂完，大家就纷纷起来往前台买泡面去，实在是扛不住这“毒气”啊！
　　吴莫从口袋里摸了支烟，正要点上，才想起打火机似乎掉在那楼梯间了，正要起身去买，眼前就打起了火。他抬头，无语了半晌，才摇头笑，“这Z市还真小！”
　　“谁让老子没身份证，只能天天窝着儿呢！”方正直接坐在了他边上，开起电脑，趁着开机的时间，几口就将面汤也灌了下去。
　　他往吴莫的电脑前凑，顿时一愣，“你查这个干什么？”
　　吴莫很快就将网页关了，漫不经心地道：“查查那傻子究竟是什么病啊？原来还真有自闭症这说法。”他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
　　方正看着他抽烟，也忍不住拿了支过来，“我看你这瘾头不小啊，没想过戒？你那女朋友不反对？”
　　“不在她面前抽就行了。”他淡淡地应了几句，“你不准备高考？”
　　这都已经留了一年了，要是这次还考不好，他估计他家里怕还是要让他重新复读。
　　“要是等哪天高考考游戏了，没准我就有戏了！现在，没劲儿！”方正无所谓地应着。
　　他看着身旁靠在椅背上闭眼养神的人，默默地转开眼。直到抽完一支烟，他才问：“你是为了陪徐佳音过周末？”
　　吴莫睁眼，盯着昏暗的，缠着蛛网的日光灯，开口道：“我坐明天最早的一班车回去。”
　　他按了按眉间，想起方才查到的资料，转头看方正，似是不知该如何启齿。
　　方正大大咧咧的，“什么事儿，跟兄弟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最终还是摇头，“没事。”
　　“别别扭扭的。”
　　两人直到把一包烟给抽空了，才开始上手打游戏，吴莫有些心不在焉，直到方正说了几次才转到他说的私服去。
　　五点，网吧里更多的是呼噜声，吴莫一晚上没睡，关掉网页，起身离开。
　　方正双脚翘在桌子上，盖着衣服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直到身边的人离开后，他才睁开眼，重新打开网页，找到了历史记录，满满一大片，都是关于自闭症，自闭症治疗，自闭症饮食注意，等等等等。
　　手上的鼠标从头到尾地滚动着，唯一的一个例外，搜的是莫诚生，他皱眉想着，总觉得似乎在哪儿听过，或见过这个名字，就在最近。?

☆、第 14 章

?　　寒假，陈薇一个人回了青桐镇，小镇上的年味儿比起Z市显然要浓郁得多，最明显的就是集市上的年货，从街头到街尾，从各种炒货到现写的对联，一样不缺。
　　往巷子走去，家家户户都忙不停，这家磨豆子准备做豆腐，那家炒糖飘出甜腻的香味，隐隐惹出心底的馋意。
　　陈薇吸了吸鼻子，便回头往集市去。等她站到吴莫家门口，自家隔壁时，她手上已经拎了一大袋的吃的。
　　此时他家门正关着，陈薇站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回来，正要准备回家，就见一旁的屋子里出来个人。
　　张大婶一眼就认出了陈薇，“哟，薇薇啊！今年怎么回来过年了？”
　　见她没有说话，张大婶暗自嘀咕：“还是不会说话啊，吴莫怎么说不是傻子咧？”
　　陈薇紧了紧手上的袋子，轻声开口：“回来过年。”说完她指了指吴莫家的门，“他呢？”
　　张大婶被陈薇的忽然开口吓了一跳，惊得赶紧放下手上的菜篮，跑出来又打量她，以为自己方才看错了人，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忙应话道：“这小子如今可出息了，这不，听说是比赛得了奖，拿了奖金给他爸修坟去了，也是个孝顺的娃，就是命不好！”
　　等她说完，陈薇已经往外跑去，她并不知道吴峰葬在什么地方，只是脑子中还有那条路的图形，她一路过去，手上的袋子撞来撞去，像麻花般越拧越紧，直到刚好卡主她的指头，她就看见一群人扛着工具准备下来，而吴莫，正在给他们结工资。
　　吴莫笑着道谢，再抬头时，就看到了陈薇，有些意外。
　　“你怎么回来了？”他似乎从没见她在青桐镇过过年。
　　这是一片竹林，最近雨水较多，陈薇的小靴子旁已经都是泥土。吴莫站在再高一点的小坡上，每往上走一步，鞋子就更重一分。到最后，再提脚时，差点连鞋子都泥泞在黄泥之中。
　　他两步跳了下来，伸手拉了她一把，然后自己先踩，留下一个踩实后的脚印，才让她跟上。
　　两人走到坟前的水泥地上，鞋子都已经惨不忍睹了。
　　陈薇看着照片上的吴峰，还是凶着一张脸，她却一点儿都没怕过，她印象中的吴峰，对吴莫非打即骂，但每次见到她时，他总是咧着嘴笑，尽量缓和平日严肃的模样。
　　她默默地看着相片看了一会儿，又看着地上摆着的苹果和橘子，便上前准备将手上的塑料袋给拿下来，却因转得太紧，手掌中留下又红又深的一条印记，袋子却还是没拿下来。
　　吴莫走过去，无语地看着她的手，想骂却又骂不出口，叹了口气，认命似的帮她一圈圈地把塑料袋再逆向转开。
　　直到把袋子接过来，他才点了点她的脑袋，“你不是物理很好吗？这是最基础的力学常识，你就没觉得手疼？”手心手背刚好绕着一圈红红的印子，这会儿已经开始微肿。
　　“想着路，所以忘了。”她拉开他手中的袋子，然后将里面的各种各样的糖都拿了出来，也摆在墓前，和小山堆有些相似。
　　吴莫看她蹲在地上摆弄了许久，便拉着她的帽子将她拎了起来，“蹲太久了，站一会儿，这也是常识。别你爸一不在就跟回幼儿园一样。”
　　风一吹，竹子一动，竹叶上的雨水就落了下来，陈薇下意识地缩头，吴莫只来得及帮她的帽子拉上，他抹了抹脸上的水，“下山吧！到时要下雨了。”
　　陈薇回头看了眼吴峰，半晌，说了句：“新年快乐。”一回头，正好对上吴莫看着她的视线。
　　“新年快乐啊，陈薇。”吴莫说完，就先往前走去。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这样没有台阶，靠着人为走出的小路。
　　路很滑，就连吴莫，都走得有些困难，原本可以直接跳下去的路，却只能一步一步地走，好让后边的人踩在他的脚印上，只是即使这样，陈薇还是一屁股摔在了地上，论原因，只能怪吴莫的鞋码和她的鞋码差了太多。
　　吴莫转身，看着傻愣住，似乎不敢相信的陈薇，顿时笑了起来。他也没有马上伸手去拉他，反而弯下腰，研究起她的表情来。
　　“陈薇，你的小脑是有多不发达？这样还能摔跤，也真是够厉害的。”
　　她看了看她滑倒的痕迹，再看了看他的鞋子，有些不服气，抬眼瞪他，“那是因为摩擦力比重力的分力小，我相对而言，太重了，”
　　他被她这纯理论说得一愣，最后听到她的结论，仔细看了看她，伸手将她拉了起来。
　　“不是你太重，是地太滑，别又是学其她人为了漂亮……”他皱眉教育她，却见她眼睛转着，透着机灵，他赶紧止住话。
　　就见她狡黠地笑，“所以不是小脑不发达。”绕了一大圈，为的就是让他承认这一点。
　　吴莫又气又无奈，指了指陈薇，“行啊，陈薇，你都会耍人了啊！都用到我身上了！”
　　“没有。”陈薇见他生气，语气诺诺地，想拉他的衣服却不敢，双眼乌溜溜地看着他。
　　“行了，跟小狗似的，赶紧走吧！”他见她裤子上沾着坨黄泥，冷峻不禁，也不提醒她。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腕，看着下面越发难走的路，想了想，道：“我们跑下去，半路别停，最底下有一段路可以用来缓冲。”
　　顿了顿，他笑着道：“下面的阻力足够大，就算你再重都没关系。”
　　陈薇点点头，表示已经准备好了。
　　“跑吧，你再快我也能追上。”
　　湿滑的泥道上，无论陈薇跑得快还是慢，吴莫都像他所说的，刚刚好地追着她。
　　直到两人下了山，才开始下雨，吴莫脱下衣服，让她系在腰间，挡着后边的泥土印子，又让她将帽子戴上，才快步往家里去。
　　路上遇到赶集的人，纷纷抱怨老天太心急，不多晴一会儿，而摊贩们更是直接降价甩卖，尽量别囤货回家过年。
　　吴莫想了想，对陈薇说，“你先回去吧，我去买菜，不准跟。”
　　陈薇的帽子边缘有着厚厚的毛，站在人群中很是显眼，她看到他奔入人群后，还一眼朝她所在的地方挥手，她摸了摸裤子，才转身离开。
　　菜场，嘈杂纷乱，还价讲价的声音早已压过鸡鸭的叫声，对这些，吴莫已经不陌生了。他买了些西兰花，芹菜，鸡蛋，肉和玉米，出来的时候看大水果，又买了些橘子和苹果。
　　走出菜场，两只手都已拎满了袋子，认识地看到他，都笑着问买这么多是否准备过年，这次又得了多少奖金。
　　他都只笑着不说话，走进小巷，他脸上的笑才消失，回到家时，就看到陈薇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坐在他门口的石板凳上。
　　“开门。”双手拿着东西，他挪不开手，便指了指她手上衣服的口袋，“钥匙在那儿！”
　　陈薇手忙脚乱地翻找着，才摸出钥匙开了门。
　　走进去后，她便发现其实并没有变多少，只是干净了许多。
　　“你一个人回来的？”他方才注意了下她家的院子，发现并没有车子。
　　她“嗯”了一声，然后就坐在小竹椅上，看着他把菜一样样地拿出来放好。
　　他扔了个橘子给她，“先捂热再吃……算了，你还是别吃了。”说着他又走过去，把她手上的橘子拿回来，却被她死死地捏着不放。
　　“靠！都几岁了，还和老子来这套，放手！”他说的事当初她握着两百块钱不放的事。
　　陈薇不高兴地还给他，似乎还朝他翻了个白眼。
　　吴莫懒得理她，开始自顾自地洗菜。
　　“去把灯打开。”
　　他说一声，她便乖乖去做。
　　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方正拍了拍门，就直接走了进来，看到陈薇一点儿也不惊讶。
　　“刚回来就找你来了，没见着人，跑哪儿去了？”
　　方正随手拿过桌子上的橘子，刚剥开，就见陈薇虎视眈眈地看着，不由有些莫名其妙，指了指袋子，“干嘛，你也想吃啊？自己拿呗，多得很。”
　　陈薇撇过头去，看也没看那袋子一眼。
　　“看我老子去了，顺便给他装潢装潢，省得连个像样的地都没有。”
　　吴峰不是本地的，根本连墓地都没有，最后还是陈国胜看不过去，把一直荒废着不用的竹林让了出去。
　　“我怎么没想到！”方正一拍脑门，然后拍了拍吴莫的肩，“过完年我们一起去，我老子那儿酒多的是，一起让叔喝个爽。”
　　“哎，你在这儿瞎折腾什么？走，到我家吃年夜饭去，我妈一直念着你呢！”
　　方正妈原本对吴莫的印象还真不怎么好，后来一听，原来天天跟自己儿子混一起的竟成了个会读书的，立马改变了态度。尤其是知道方正最要好的就是吴莫后，更是恨不得两人时时刻刻在一起，好让这个好的带一带自己家这不成器的。
　　方正又看了看陈薇，“你爸刚给我家来了电话，让你听话别乱跑，说是打电话到你自己家没人接。”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一看，赶紧一手拉一个，把两人一起推出门外。
　　“赶紧的，我妈又催了！”
　　吴莫看了看被推得一个踉跄的陈薇，嘲笑道：“不是小脑不发达，而是根本没有！”?

☆、第 15 章

?　　方正家自中了彩票，第一次回来过年，摆的是酒席，请了镇上同宗的人一起吃了一餐。第二次，便是一家子在酒店订了席位，后来方正爸妈都嫌没有年味，就开始变回以前，和普通人家一般，开始自己在家折腾，至于年夜饭上必须出现的，就是各种肉。
　　方家最钟爱的是猪头肉，还有白切肉，以致于陈薇看到满桌子油腻腻的肉时，不知该如何下手，尤其一旁的方妈妈还热情地帮忙夹着菜，原本还空荡荡的碗，一下子就堆成小肉山。
　　陈薇下意识地要推开，却看了眼吴莫，说了声：“谢谢。”
　　“哎，客气什么？猪肉油了些，这羊肉好，今天早上刚杀的，鲜嫩着，赶紧吃，女孩子对皮肤好！”方妈妈赶紧又夹了一些。
　　吃了大概半个小时，方正父亲方崇明把筷子一扔，拿起牙签站了起来，他笑着同陈薇和吴莫道：“你们俩在这儿慢慢吃，叔叔市里还有事，就先走了！”
　　他又看了眼沉下脸，不做声的方正妈招呼了声：“那我走了，那边还等着呢！”
　　方正妈看了眼陈薇和吴莫，似乎才勉强压下火气，“和我说什么，脚长在你自己身上，心长在别人那里，还是要我抬轿子送你过去！”
　　方崇明皱了皱眉，嘀咕了句，“大好的日子说这难听的话，晦气！”
　　“大过年的别带着狐狸味儿回家，晦气！”方正“砰”地就将手上的碗往他爸站着的地方掷去，碎片渣子飞溅开。
　　陈薇被吓得一跳，连忙伸手在吴莫面前挡着。
　　吴莫松开抱着她躲开的手，然后轻声道：“你的手指快戳到我眼睛了。”
　　他拉下她的手，看了一眼，还是纤细白嫩，没有任何伤口。
　　“老子有钱，乐意送给她花，至少她伺候得我舒舒服服的！哪像在家里，钱给管着，连吃口饭还要说三道四罗里吧嗦的，哪个老爷们……”
　　话还没说完，这边方正妈已经冲了上去，抓着方正爸的头发，“你个没良心的，我跟你拼了，那我儿子的钱养小三，我今天就先弄死你！”
　　两人扭打着，方正冷笑着上前，帮着他妈暗中使劲折腾他老子。
　　吴莫拍了拍吓傻的陈薇，就起身往外走去。
　　他双手插着口袋，慢慢走着，不时看下路灯下的另一个影子，是否落得远了。
　　陈薇小喘着跑了几步，他便放慢步伐，变成她走在他身侧。
　　“没见过这么打架的？”
　　她点点头，然后又摇头，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
　　他不知为何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是想说我家是吧！”他笑了一声，“那可和方正家不一样，他们家这是群殴，我们家是单挑。”方家，那是方妈妈和方正群殴方崇明，至于他们家，那是吴峰单挑胡丽云和他。
　　两人拐出小巷子，就看到那座熟悉的桥。
　　九八年洪水的时候，桥曾被冲垮，后来大家捐了钱，又重新修了起来，和以前相比，坚固了许多，就连桥洞，也打上了水泥胶，扩大了一圈。
　　上次走这条路，就是那次洪水，一路走走背背的，竟也一起到了家。
　　吴莫走到家门口，回头望着陈薇。
　　“没饱。”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肚子也很应景地响了一下。
　　陈薇一进门，就直接朝桌子走去，伸手拿了个橘子，还没剥开，手就被打了一下。
　　她瞪他，他直接当着她的面将装着橘子的袋子打了个结，然后拿到自己身旁。
　　好在去方正家前已经将菜都洗好，稍微再冲一下就能下锅。只是，他皱眉看着这些菜，先前从未买过西兰花，也不知该怎么下手。
　　她忽然走了过来，吴莫马上把橘子又放到另一边。
　　“小人之心。”她推了推他，然后拿过他手上的菜，那纤细白嫩的手握着菜刀，就准备开始切菜，吓得他赶紧握住她的手。
　　“我来，你回去坐着。”他指了指小椅子。
　　她固执不肯，“不要，我会！”
　　吴莫也有些火了，“你会你怎么不回自己家弄去！给我回去坐着，别添乱！”
　　“我会做。”她似是闹脾气般，一把扔下刀，就真的往自己家走去。
　　狭小的屋子里只剩下吴莫一人，他气得把砧板上的菜往墙上扔去，西兰花像球一样又反弹回来，正好砸在刚进门的方正脚下。
　　他显然被这明显怒意给吓了一跳，“这是怎么啦？”
　　吴莫回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再开口已是心平气和。
　　“没什么，你呢，解决没？”他问着方正。
　　方正抹了抹有些破的嘴角，眼神狠绝，“至少让他这半个月没脸出门，他要再敢惹我妈，哪天我就直接上手把他给阉了，省得在外边花出个什么弟弟妹妹的跟我争遗产！”
　　他踢了踢脚下的西兰花，又看着灶台上的菜，一撸袖子，过去开始切菜。
　　“闹了一晚，白瞎了一顿好饭，以后就该给他吃猪食，扔了也不浪费。”想起那一盘盘的肉，他就心疼。
　　吴莫见他切得很是顺溜，便在一旁看着，“你会烧那个吗？”他踢了踢地上已经一团脏的西兰花。
　　“蔬菜呗，有什么会不会的？放油，锅热了放菜，翻炒加盐，最后熟了不就好了。”方正垂下眼，漫不经心地问：“有面吗？下个面垫垫肚子。”
　　“没，吃玉米吧，饭也有。”
　　两个大男人折腾了半小时，总算做了个三菜一汤。
　　“陈薇呢？不叫上她？”
　　“叫她干什么？饿了自然自己会找吃的。”吴莫径自拿碗盛饭。
　　方正摇头，也不出门，直接冲着窗户喊了声，“陈薇，吃饭！”
　　然后，他也就不再管，迅速开始扫荡，这个年龄的男生，饭量都是大的不行，没有吃不下的饭，只有不够吃的菜。
　　“陈薇不过来？那就别留了，锅里不是还有排骨玉米？都倒给我好了，等会儿还得通宵！”方正已经饱的站不起来。
　　“没了，刚才我吃了。”吴莫洗了个手，然后问他，“等会儿什么安排？”
　　“镇上真没什么好闹腾的，要不要去县里？”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刚才顺手摸过来的。”
　　“行，你去开车，我等会儿到你家找你。”
　　等到方正离开，吴莫打开锅盖，里边正是那原本说没了的排骨玉米。他将汤倒到碗里，出门前，又拿了两个橘子，放进衣服的口袋里捂热了才出门。
　　白色的楼后边，他捡起块石头，朝正中间那扇窗户扔去。
　　直到好一会儿，陈薇才钻了个头出来，头发湿湿的，夜色中看去还有些诡异，吴莫也是被吓了一跳。
　　“下来开门！”他没好气地道，然后绕到前院。
　　他将手上的碗递过去，“方正做的，赶紧吃了把碗还我。”说着，又从口袋里摸出两个橘子，利索地剥开，一股脑地放到她眼前，似是不耐烦，示意她张嘴。
　　陈薇眼睛微眯，吃了一口，吃了一瓣，“温了，不好吃。”
　　吴莫嘴角抽了抽，“陈薇，你是女孩子，别一点都不注意！”他看了眼她还湿哒哒的头发，催促着她赶紧回屋。
　　除夕夜，陈薇接着电话，听另一头的陈国胜和年仅10岁的妹妹说话，肚子上还放着个小暖包。
　　而吴莫和方正，第一次进了酒吧。
　　第二天，陈薇端着碗坐在门口，衣服上的帽子遮住了脸，风吹过来，只能看见几缕发丝以及帽子周边的毛绒在动，一眼看去根本认不出是谁。
　　方正和吴莫回来时，身上还留着烟酒的味道，熏得连自己都忍不住想吐，再加上陈薇此时风中凌乱的模样，三人简直狼狈得不成样子。
　　“又撒谎。”陈薇将手中的碗塞到吴莫怀里，刚转身要走，就看见迎面开来一辆轿车，她往后退了退，却没来得及，身上就被溅了身泥水。
　　方正也被殃及到，对着车主大骂：“傻逼，开大奔了不起啊！没看到这路只能开摩托车，刚才怎么开过去的，就给老子怎么倒回来！”
　　这是居民弄堂，平时顶多都是自行车，又只是一条路，四个轮子地几乎从没进来过。
　　吴莫把碗随手一放，拉过陈薇一看，原本白色的羽绒服此时已经没法看了。
　　“臭。”陈薇捂了捂鼻子。
　　“地沟水，哪里还有香的？”他拉着她往水井去洗，“新衣服？”
　　年初一，刚穿上的衣服就被弄成这样子，她也够倒霉的。
　　“还好老子昨天机灵，不然要弄脏的是我的耐克，看我不和他干到底！”方正也冲过来洗手。
　　陈薇刚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不冷，井水冬天暖和的很。”方正顺便洗了个脸，顿时清爽了许多。
　　“洗吧，不是说臭？”吴莫在一旁给他们舀水。
　　她看着他们的眼神有些莫名，半晌才道：“是你们臭。”
　　两个男人均一顿，异口同声地骂了句，身后传来温柔点的女声。
　　“吴莫。”徐佳音站在三人后边，笑着招手，她又朝陈薇和方正打了个招呼，说了声新年快乐。
　　“我说那辆大奔找的是谁？看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方正朝吴莫嘀咕。
　　吴莫白了他一眼，“语文学哪儿去了？”
　　“当然是红姐那儿啊！”他理所当然地道。
　　“怎么忽然过来了？”吴莫走到徐佳音边上。
　　徐佳音委屈地道：“你不说昨天给我电话的吗？我一直没接到，所以今天……”
　　“嗯，抱歉。今天陪你一起好好逛逛。”
　　“你喝酒了？”她退了两步。
　　方正解释，“没事，在我家陪我爸喝的。你们家吴莫洁身自好着呢！”
　　吴莫忍不住看了眼陈薇，她竟没说什么。
　　“那你中午请我吃饭！”徐佳音朝吴莫撒娇。
　　“哎，班花你好不容易来我地盘，我请吧！陈薇，你也一起，我妈中午可没心思照顾你。”方正毫无眼色地接过话。
　　徐佳音看向吴莫，吴莫扶额。
　　“陈薇，你回去换衣服，然后带着佳音先去你家。我等会儿过去找你们。”?

☆、第 16 章

?　　徐佳音家的司机果真又把车子一路倒了回去，对此，方正偷偷翻了个白眼，但在坐上车的瞬间，立刻开始叽里呱啦地问着车子的性能，就差直接开口让他试试了。
　　四个人去的是Y县。
　　年初一，除了唯一的一家星级酒店，就只有肯德基还开着门。肯德基是刚去年年底新开的，不少人都是奔着个新鲜劲儿，从窗外望进去，生意火热得不得了。
　　一看到肯德基，徐佳音下意识地看向陈薇，见她没有开口，才松了口气，她去年吃肯德基，硬生生地重了三斤，可是连闻都不想再闻到那个味儿了。
　　只是她想到了陈薇，却没想到方正。
　　“早饭还没吃，我去买个汉堡，你们进来等吧！”刚说完，他就缩着脖子往里面跑，一开门，就只有陈薇听话地跟了上来，便朝原地站着的另两人招手。
　　吴莫朝方正摆摆手，让他自己进去，然后看向徐佳音。
　　“里边人多，太闷了，你陪我在这儿说说话就行了，我们又好久没见面了。”之前是期末考，之后又是她出国，算起来，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了。
　　她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要不，我把手机给你？”
　　见他沉默，她垂头委屈地道：“你不想要就算了，我不过是想和你多说说话，你见过哪对男女朋友像我们这样的，在一起的天数用一双手都能数出来。”
　　两人沉默了半晌，吴莫忽然开口，“手机是……你爸的？”
　　徐佳音点头，“不过他已经给我了。”
　　吴莫似是笑了一下，只是脸色有些奇怪，他对她说，“给我吧！”
　　她兴奋地抱着吴莫叫，“我就知道你不会拒绝我的。”她很快就从包里拿出个手机，放在吴莫的手上，“每个月的话费你都不用管，我爸会让他秘书按时充值的。”
　　他却没有她那么兴奋，只是问道：“佳音，你就不怕我为的是你的钱？”
　　“不怕。现在我可一分钱都没有。”她拿过他手上的手机摆弄，把自己的号码存进去，然后又给自己的打了个电话。
　　方正买了四个汉堡，扔了一个给陈薇，然后坐在她对面，和她一起撑头看着外边。过了一会儿，他转过头，揉了揉眼睛，直接拆开一个，开始吃起来。
　　“赶紧的，你也吃一个，咱们先吃完再出去，他们自己喜欢在外边吹冷风，咱们也别客气，这暖气多舒服啊，否则一出去，这热腾腾的汉堡转眼就变冷馒头了。”
　　陈薇回过头，应了声“嗯”，却没有打开吃，反而递给了方正，“我不吃。”
　　“你这是打算和徐佳音比瘦？”他一吃完手上的，就拿起陈薇的那份儿，边吃边说，“没用，人家有个好爸爸，你没有。”
　　“我有！”陈薇刷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对方正道，“我爸爸很好。”
　　说完，她就往外走去，一出店门，冷气袭来，她打了个哆嗦，也不往吴莫和陈佳音那里去，反而往另一边大街上走。
　　吴莫看见她，和徐佳音说了声，便跑了过来，“往哪儿走呢，那边是车站，方正呢？”
　　话刚问完，门就被推了开，方正走了出来，手上还拎着两个汉堡，他把袋子递给吴莫，然后看了看陈薇，轻声嘀咕，“她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你开她什么玩笑了？”吴莫皱了皱眉。
　　方正摸摸鼻子，“也没什么，就随便一说！”他又看向陈薇，“哎，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道歉。”陈薇瞪着他。
　　“行，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可以走了吧，冷死了！”他翻了个白眼。
　　陈薇指了指对面的方向，“不对，向那边说。”那边是Z市。
　　“我去你个……”他止住了后半句脏话，然后朝她指的方向，大喊了句“对不起”。
　　这滑稽的一幕引得里里外外的人都往他那儿看去。
　　方正没好气地看向陈薇，“这下行了吧！”说完他就大步往前走去，走了几步又退回来，朝吴莫道：“你以后别惯着她！”
　　吴莫原本就被他们刚才那一幕弄得莫名其妙，听他这话，不由一顿，继而骂道：“滚，你哪只眼看到我惯她了！”
　　徐佳音对刚才那一幕也好奇得紧，只是不敢问方正，便偷偷问吴莫，吴莫却摇头说不知，然后让她去问陈薇。
　　她尴尬地道：“薇薇怕是不知道，而且她不太爱说话。”
　　方正听到这话，别有意味地看了陈薇一眼，“她啊，就是平时不说话，一开口就噎死人。”说完，他看着那两个原封不动的汉堡，撇了眼吴莫，“你们不吃？”
　　“佳音她不吃，我出门前垫了肚子。”话刚说完，他手上的东西就被方正给拿了过去。
　　一路冷风，等到了唯一一家开的酒店时，方正已经又吃了两个汉堡。站在门口，他脸色难看地摆摆手，“现在别让我看到吃的，我在大厅坐着就行。”
　　陈薇也站在门口，不肯进去。
　　“你呢？一早上没吃，我不就不信你不饿，快点进来！”吴莫催促着。
　　她摸了摸口袋，“没带钱。”
　　他无语，“没让你付钱！”
　　“你也没钱。”声音很轻，只有站在他面前的吴莫听到。
　　“放心，我还是请得起你的，陈薇。”他叹了口气，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
　　方正见她还磨磨蹭蹭的，不耐烦地道：“刚才不是道歉了吗？老子请客你还不肯赏脸？”
　　这话一出，陈薇眼睛一亮，然后笑着朝方正摇头，“你请的，要吃的。”
　　“就说嘛，怎么说咱们也认识这么多年，没看错你啊，果然不是个小气的！”方正咧着嘴嘚瑟，让一旁等着的服务员开包厢，也忘了刚才说绝对不想再看到吃的话，点起了菜。
　　吴莫不由失笑，拍了拍方正的肩膀，说了句“多谢”，然后才朝陈薇招手，“走吧，小气鬼！”
　　一桌坐了四个人，却摆满了十来道菜。
　　陈薇面前是一片绿色，绿得方正看着都没胃口，他拿着筷子挑起一块西兰花，望着吃得津津有味的陈薇问着，“陈薇，你是准备当尼姑去吗？”
　　“薇薇吃素吗？”徐佳音有些羡慕地看着她，“我也想试试，只是我爸妈不肯。”还没说完，陈薇已经将碗里的一块瘦肉放进嘴里了。
　　她干笑着，然后给吴莫夹了菜，转头同他说话，余光不时朝陈薇瞄去，见她后续也吃着肉，不是故意与她难堪，才松了口气。
　　吃了半个小时，其他人都已经放下了筷子，就只剩陈薇还慢条斯理地吃着。
　　“我还以为他不吃汉堡是减肥，现在看起来哪里像减肥了，这都快把晚饭都一起吃了！”方正在一旁剔牙，手上拿着根烟，却没点着。
　　吴莫听后，脸色微动，然后朝方正开口，“晚上你做饭吧，回去买菜，厨艺还不错。”
　　陈薇一听，便放下了筷子，还轻轻打了个嗝。
　　“成啊，不过徐佳音，你什么时候回去？”
　　徐佳音看了看吴莫，“我都可以。”
　　吃完了饭，自然还得找活动挨到晚饭。
　　方正提议去爬山，结果刚出门，天就下起了雨，陈薇脸上就露出了笑。
　　最后，还是老土又常规的节目，看电影，《天下无双》。
　　梁朝伟站在桃花树下说，我终于明白，镜花水月是什么意思，其实情之所至，应该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谁是男谁是女，有什么关系呢？两个人在一起，开心就行了。
　　昏暗的电影院里，只有他们一排四人，方正、陈薇、吴莫、徐佳音。
　　陈薇看向黑暗中沉默不语，眼角闪光的方正，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餐巾纸递过去，隐隐还能看到刚才酒店的名字。
　　方正一怔，接了过来，却只是拿在手上。
　　吴莫默默看着这一幕，正欲转过头回答徐佳音的话，就感觉脸颊一热，他放在扶手上的手一紧，侧头看相右手边的陈薇，目光灼灼，她正看着他。
　　电影结束，灯光亮起，徐佳音有些娇羞地挽着吴莫的手，另一边，陈薇和方正已经起身离开。
　　回去的路上，车内莫名沉寂，一直负责活跃气氛的方正也闭眼假睡。
　　徐家的司机不由问道：“玩得怎么样？”
　　“嗯，很好。”徐佳音红着脸，轻声道。
　　见此，司机笑着点头，“玩得开心就好，先生知道，也会喜欢的。”他对着后视镜，看了眼吴莫，见他垂着眼，看不清在想什么。
　　车子停在了青桐镇的菜场，四人下车后，却默契地分成了两个小队，方正拉着陈薇往左，剩下吴莫和徐佳音往右而去。
　　左边卖的是肉，方正站在卤味店前，对着牛肉一下手就是两斤，一路扫荡过去，全是肉食，看得陈薇直皱眉。
　　直到最后走完一条横道，就是菜场的另一个入口，摆的都是各种水果，陈薇才算松了口气，蹲在摊子前，拿着橘子闻着。
　　方正大方地摸出一帖子钱，“想买什么自己动手，大哥我付钱。”
　　陈薇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然后动作很快地开始装起橘子，却也不多，只是四个，还是方正看不过眼，直接抓了几把，然后递给老板娘。
　　吴莫和徐佳音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陈薇提着橘子，袋子里扔了一大堆的橘子皮，看起来已经吃了不少，而方正正将手上剥好的橘子递到她手上，两人之间像是亲密了许多。
　　他走过去，拿过陈薇手上的橘子，然后递到徐佳音面前。
　　徐佳音摇头，“太冰了。”
　　陈薇还指望着吴莫把橘子还给她，却没想到，他直接当做没看见她一样，拎着就直接往回走。?

☆、第 17 章

?　　四人去的是陈薇家，吴莫家太小，方正家则是因为随时还可能爆发世界大战。
　　徐佳音腻在吴莫身边，帮他打着下手，方正则是大老爷般地坐着看电视，直到菜都切好盛好，他才起身到厨房。
　　“陈薇！”方正的吼声从厨房传来，“你家怎么连酱油都没？赶紧买去，红烧肉没有酱油怎么吃啊？”
　　吴莫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去吧！”
　　“我跟你一起去。”徐佳音笑盈盈地道。
　　陈薇原本起身的动作一顿，便转过头去看电视，眼角看见徐佳音正给吴莫系围巾。
　　两人走在一起，甚是登对，偶尔有认识的，都会暧昧地看上几眼，然后问一句：“吴莫，同学啊？真漂亮！”
　　徐佳音低头娇笑，碰了碰吴莫的胳膊，“你也觉得我漂亮吗？”
　　“嗯，漂亮。”他接着问：“像你爸还是像你妈？都说女儿像爸爸，看来叔叔很英俊啊！”
　　她抿了抿嘴，避开他的视线，嘴边勉强挂着笑，“我像我妈妈。”
　　吴莫抬头看着黑压压的天气，“走吧，再不快点回去，方正怕是要抓狂了。”
　　“你们三个很好吗？”徐佳音想起陈薇家就在吴莫家边上，开玩笑地道：“算起来你们还是青梅竹马啊，真嫉妒陈薇，从小就能认识你，和你一起长大。而且这里虽然冷了些，但是空气真的很好！”
　　“她有什么好让人羡慕嫉妒的，倒是有很多人在嫉妒你才对！”
　　吴莫和徐佳音刚进门，就看到陈薇拿着钱正准备出门。
　　他皱眉问：“又要买什么？”
　　方正从厨房钻出来，从他手上拿过酱油，“买白糖去，动作快点！”又接着抱怨这厨房简直就是装起来看的，要什么没什么！
　　“我去吧！佳音你也进去吧！”吴莫说着就往外走去。
　　厨房里，方正翻着颜色红亮，香味儿已经出来的红烧肉，得意地哼着，朝徐佳音和陈薇夸耀道：“啧啧啧，你们今天是有福了，这味道简直绝了！”
　　徐佳音好奇地问：“红烧肉也要放糖吗？”
　　“那当然啊！不放糖这味道能对吗？”说着，他忽然一拍脑门，指了指陈薇，“差点忘了，吴莫家不就有糖吗，你赶紧去拿过来先用着，再等下去，这肉都要变得干巴巴了。”
　　“我也去。”徐佳音还没进过吴莫家。主要是他没提，她也不好意思主动。
　　陈薇熟门熟路地开门进去，从灶台上把所有需要用到的调料都拿了起来。转身时，就看到徐佳音皱眉站在门口，然后咬唇慢慢地走了进来，“他从小就一个人住这儿？”
　　“嗯。”她应了一声。
　　“能等我一会儿吗？薇薇，这里有些暗，我一个人待着会怕。”其实屋子很小，根本没什么可看的，只是一旁的墙上还悬挂着吴峰的遗照。
　　徐佳音走到唯一一间上锁的房门，刚要开门，就听到吴莫的声音。
　　“谁让你们进来的？”他站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色，声音却是极冷。
　　徐佳音一愣，她没想到吴莫会这么大反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就看着陈薇。
　　“我自己进来的。”陈薇想了想，还从口袋里拿出钥匙，这是方正给的。
　　吴莫走过去，一把拿过她手上的钥匙，“别总自以为是地认为和我很熟！陈薇，你少给我自作主张！”他指了指门口，“都给我出去！”
　　陈薇愣愣地站着，眼中闪过受伤，然后将手上的东西往吴莫身上一砸，就从他身边跑了出去！
　　“怎么搞的，拿个糖拿……哎哟，陈薇你跑那么急干嘛？”方正拉住陈薇，见她红着眼睛，便皱了皱眉，看着随后走出来的徐佳音和吴莫。
　　吴莫沉着张脸，山上还有许多白色的小晶体，正是方正心心念念的白糖。而徐佳音则垂着头，委屈而又怯懦地看着吴莫，显得可怜又无辜。
　　“吴莫，你可别和我说你为了她，就把陈薇给骂哭了！”方正指了指站在吴莫身边的徐佳音，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和你没关系。”吴莫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他冷冷地看了方正一眼，忍了下来，而是和一旁吓傻的徐佳音道：“你先回去吧，过几天我到Z市找你。”
　　“找你个头！”方正红着眼，一把拉着吴莫的衣领，“你再说一遍，和我没关系？”
　　“方正……你放开吴莫，不是我们欺负陈薇！”徐佳音去拉方正，被一把推开。
　　之后，吴莫和方正两人就你一拳我一脚地打了起来，谁也没让谁，似乎心里都憋了股气要发泄。
　　徐佳音在一旁急的不行，看到边上的陈薇，连忙拉着她，“薇薇，你劝劝方正！你和他说清楚，不是吴莫欺负的你……”
　　陈薇在一旁冷眼旁观，在吴莫被方正压着时，她忽然走了上去，然后狠狠地在他腿上踢了一脚。
　　一瞬间，所有人都愣住了，原以为她要劝架的徐佳音大张着嘴，方正要揍出去的拳头停在空中，吴莫更是瞪着陈薇。
　　陈薇却直接无视他们，转身往家里走去，然后用力地摔上门。
　　吴莫一把推开方正，坐了起来，看了看隔壁，抹了把脸，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已经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他也不站起来，只是朝徐佳音笑着道：“你先回去吧，今天我情绪不是很好，吓到你了吧！”
　　“没事，要不要去医院？”她走到他身边，小声地问着。
　　“不用。”他侧头避开她的手，“开学前我过去看你。”
　　徐佳音不放心地看了看方正。
　　方正冷笑，“大班花，让你回就回，我们俩要是打起来，就是十个你在边上叫着也没用！”
　　吴莫踹了直接摊在地上的方正一脚，骂了声“闭嘴”，眼角间也透着些不耐烦，“走吧，也不早了！你家车子就在前面，我就不送你了！”
　　“好，我到家后再给你电话。”她想到手机，才松了口气，临走前，她忽然说了句，“我不在意你家怎么样的。”
　　直到听到车子开走的声音，方正才坐了起来，和吴莫一样靠在墙上，扔了支烟过去，自己点上后，又把打火机扔了过去。
　　“刚才打得可真够狠的，老子肠子都快吐出来了。”
　　吴莫笑了声，牵动了嘴角的伤口，“你倒是手下留情了？要不要数数我身上都多少青紫了！”他又摸了摸大腿侧，嘴角一抽，怕是真气狠了。
　　“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儿？”方正随口问着。
　　“艹，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往我这儿打？”吴莫简直莫名其妙，“你今天吃火药了吧，看完电影就不正常了。”
　　方正拿着烟头，摁在地上，“你自己不也是吗？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惹了你了，下手这么狠。”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刚打完架的两人已经又你来我往地喝起了酒，开着玩笑。
　　“我不是故意朝她发火，只是……”吴莫苦笑，狠狠地闷了口酒。
　　“那是因为你不能对徐佳音发火，所以她就成了出气筒？还是不是男人啊？”方正一口气开了几瓶啤酒，推了一半过去。
　　他无奈地摇头，“我以为这几年，我已经能控制我自己的脾气了，但是，好像对她不行！”
　　“因为，她也是个傻子！”他借着喝酒，掩饰着自己的神情，然后状似随意地问：“你查莫诚生干什么？”
　　吴莫手上的动作一僵，脸色露出暴戾之色，“谁告诉你的？”
　　方正扶额，“原来还真的是！你在那你和徐佳音，算是哪门子事？”
　　“男人跟女人在一起，还能是哪门子的事？你不会纯到只认为是牵手吧！”侧脸隐在黑暗中，显得立体而冷酷，“你认识莫诚生？”
　　“徐佳音他爸，Z市的大老板，我也是最近才忽然想起来的，之前只是觉得耳熟，不用查了，他的资产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吃喝玩乐一辈子了！而且，他就徐佳音这么个女儿，只要你能牢牢抓着她，让她非你不嫁就行了！”
　　他听见身旁的吴莫冷笑，“我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还好啊，至少徐佳音长得不难看，不然看你怎么下咽！倒也难得，她对你还挺痴情的。”方正笑着道：“你这桃花，还都挺正的。”
　　吴莫沉默，忽然转头盯着方正，“你喜欢陈薇？”
　　方正眸光一闪，没有直接回答，“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我看你又是给她剥桔子，又是为她抱不平打架的。”他摸了摸腿上的伤口，忽然笑着说：“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看来是真的了。”
　　“处久了才知道，她其实不傻，只是想的东西很单纯，做错了，就道歉，喜欢了，就追着。而且，她很明事理。”方正突然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我们俩有一天，竟然会谈起那傻子，当初可真是恨不得一脚将她踹到外太空去！”
　　吴莫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说其他，忽然问道：“你煤气关了吗？”
　　方正下意识地摇头，就见吴莫已经冲向陈家的院子。?

☆、第 18 章

?　　吴莫一边砸门，一边叫陈薇，见没人开门，一急之下就准备踹门，还好被方正及时拦下。
　　“哎，你别急，这门哪里能踹开，往那边，窗户开着呢！”
　　这门是防盗门，严实得不得了。
　　方正刚进去半个身子，就被身后焦急的吴莫直接推了进去。
　　屋内，陈薇就坐在沙发上，看到忽然从窗口掉进来的方正，以及随后跳进来的吴莫，瞪大了眼睛。
　　吴莫懒得理她，直接冲进厨房，就看到好好关着的煤气灶。
　　“我真没关，那是她自己关的？”方正一见到吴莫的黑脸，马上发誓，恨不得再去把煤气阀门给打开。
　　“MD，我才是傻子！”吴莫捋了把头发，然后转身出去，就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陈薇，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一把夺过她手上拿着的橘子，“今天都吃多少橘子了，你不知道里边有水杨酸吗？”
　　陈薇一愣，却是生气地道：“才两个！不多。”
　　“两个？你当我眼瞎啊！在菜场的时候都吃了那么一大袋了，要不是我拿过来，你就等着进医院吧！”
　　这时，对什么水杨酸的听得糊里糊涂的方正总算是抓到了重点，拍了拍吴莫的肩膀。
　　吴莫甩开他的手，“你别护着她！”
　　“不是，我只是想说，那些橘子是我吃的，她只是拿着闻，我看不下去，才给她剥了一个。”
　　话落，屋内顿时一静。
　　陈薇哼了一声，拿过吴莫手上的橘子，然后打开门，“和你不熟，出去！”
　　方正连忙打圆场，“陈薇啊，怎么能说不熟啊，你们以前还天天在一起呢！”
　　她不说话，见他们不出去，直接自己上楼，回了房间，只剩下吴莫和方正站在客厅。
　　“我说之前到底怎么惹她了，我可没见过她哭啊！”方正走到沙发上坐着，一点儿也没见外。
　　“我只是不想让徐佳音进到那房子里。确实是我话说得过了，不过，这还真是个小气鬼！她的祖宗是慕容复吧！”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用得倒是真不错。
　　“不是没事儿吗？人家走前不和你来了段痴情告白。”他掐着嗓子，学着徐佳音，“我不在意你家怎么样的。”
　　吴莫恶心得把遥控器扔了过去，“我只是怕我老子看到，半夜回来掐死我！”
　　方正笑着接过，然后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指楼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直到陈薇回Z市，吴莫都没想好怎么办，而陈薇，也一直都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元宵节之后就开始报名，吴莫去了Z市，徐佳音看到他十分开心，拖着他在学校逛。
　　Z中算是百年老校，最能看出其历史的，除了那破旧的教学楼，就是小道两旁的树木了，高耸茂盛，算是学校的一种标志。
　　“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想着能马上毕业就好了，可是现在要高考了，反而有些舍不得。”徐佳音摸着樟树的树皮，回头朝吴莫笑。
　　“不是应该舍不得我才对吗？”吴莫走了过去。
　　徐佳音轻轻推了推他，“有你这么厚脸皮的人吗？要是我们一起高考就好了！我不管，大学你一定要和我考到一起！”
　　她还是准备考本市的学校，对她来说，考多少分，考什么学校，并不重要，她家不需要她添多少光环，只要她喜欢就行。
　　吴莫点头，“放心，我可舍不得，Z市挺好的，你还可以常常回家，也省得你爸妈担心。”
　　“等你高中毕业了，我就可以带你去见他们了。”
　　两人沿着草坪走了一圈，前面就是新教学楼，都是高一的学生。
　　“你在看什么？”徐佳音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什么。
　　吴莫回头，“我还要去方正家一趟，你要一起去吗？”
　　她一惊，“啊？刚才怎么没听你说。去不了，我不是和你说了嘛，我们晚上要上自习。高三的生活，简直不是人过的！”
　　出了学校的门，吴莫就往刚才听到的方向跑去，总算看到了往家里走去的陈薇。
　　他看着前面认真走路的人，忽然起了坏心思，拉上了一副后面的帽子，然后将拉链拉到顶，低着头，故意发出声音。他见她渐渐加快步伐，唇角一勾，也迈大了步子，而她慢下来，他也慢下来。
　　前面拐角的地方，他正准备吓一吓她，却见她忽然转身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在手上的钥匙朝他的脸砸了过来，角度正好对着他的眼睛。幸好他躲得快，她已经趁着这时候奋力往前跑去。
　　吴莫哭笑不得，捡起地上的钥匙，无奈地又追了上去
　　他见她弯着腰，双手撑在腿上，气喘吁吁的，走到她背后，叫了声“陈薇。”
　　她似是没听见他之前的声音，忽然听见有人叫她，吓得脸色苍白，后退之时一脚踩到了石头上，整个人就往前扑去。
　　这下被吓到的就是吴莫了，陈薇前面可不是平路，而是旁边建筑工地上刚扔下来的木板，上边还留着铁钉。
　　要拉她根本来不及，只能一边拉她，一边自己伸手去挡。
　　“嘶——”吴莫闷哼一声，然后皱眉，“陈薇，给我松口。”
　　铁钉可能会划伤他的手臂，这是他之前预想到了的，但是，他可没想到还会被她给咬伤，也不知那两个虎牙是有多尖。
　　陈薇迅速爬了起来，然后还顺手要拉他，却正巧碰上了那流血的伤口。
　　“你是有多恨我啊！”他起身后，戳了戳她脑门。
　　“很讨厌。”她直接回答，却还是拉着他的手看，一个是她不小心加紧张加意外给咬的，另一道不长，却有些深，她看了看地上还沾着血的锈铁钉，眉头紧蹙。“上锈了，马上去医院。”
　　吴莫低头看了看她的脸色，点了点头，又逞强地说了句，“其实不疼。”对他来说，去不去医院都无所谓，真要说去，也不过是打针破伤风以防万一。只不过，若是他不去，她眼眶里的眼泪，怕是真的要掉下来了。
　　去的是最近的诊所，看诊的医生带着眼镜，一脸严肃模样，低头处理那道伤口，一边询问着，“这是哪儿伤的？看着不像刀划的啊！”
　　“摔了一跤，恰好碰到了铁钉。”吴莫算是知道了，每次只要他和陈薇在一起，如果她出事，最后难受的肯定还是他，只能说她命太硬了。
　　医生拿着孽子，看了眼边上的陈薇，“小姑娘还是先出去，要缝几针，看了别吓哭了。”
　　陈薇摇头，一动不动地站着。
　　刚才擦拭伤口的时候，吴莫已经疼了一把，却忍着一声没吭，脸上冒着冷汗，他抬头看着陈薇，“去那边的超市帮我买瓶水，你看我给热的。”
　　“你当我傻吗？”她终究还是走了出去，站在诊所边上立着的招牌处。
　　“行了，女朋友出去你也不用当汉子强忍着了，痛就叫出来，我见得多了，别怕丢脸。”医生露着口白牙，笑得很是和蔼，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么温柔，“一开始你说不用麻醉，我还以为只是怕失了面子，看来，确实挺能忍啊！”
　　吴莫听着医生的唠叨，眼角一抽。
　　等最后包扎好，他拉下袖子时，医生看到那个牙印，不由失笑，“你们这小情侣打起架来倒是挺别出心裁的！要不要我给你消消毒，免费。”
　　“谢谢，不用。”他看着窗户上印着的身影，起身出去。
　　陈薇听到声音，就看了过来。
　　他故意伸出手，“让你买的水呢？”
　　“没有。”她看了看他伸出的手心，已经包扎好了，看不出刚才的鲜血淋漓。
　　吴莫的手很白，又瘦又修长，手背上的牙印看起来就十分明显，更别说手心处还有一道口子，不过好在是左手。
　　“你这暗器倒是厉害！”他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还给她，“走吧，送你回去，胆小鬼。”
　　她背着书包走在他身边，一声不吭。
　　他的步子很慢，刚好能让她跟上，走了一段路，也还是没见她开口，他才停了下来。
　　“真是个小气鬼！”他无奈地叹着。
　　陈薇听到这话，眼泪就掉了下来，“明明是你的错。”
　　那次方正说她哭了，他并没看到，再次见到她时，她已犟着性子让他从她家出去。
　　这是长大后他第一次见到她哭，他伸手接着她落下的眼泪，温柔地逗着她道：“来，别浪费了，里边可有不少有益的化学成分，氯化钠和乳铁蛋白还能抑制细菌生长，刚好能止痛！”
　　泪水一滴滴地落在他受伤的手心，再慢慢渗开。
　　“我要你请我吃饭。”
　　肯德基，店员有些震惊问：“十个？”
　　吴莫犹豫了一下，“还是十五个吧！”
　　陈薇趴在桌子上，哭完后显得没什么精神。
　　“真是没出息，让我请吃饭，还只点汉堡。”他坐在了对面，然后拍拍她的肩膀，“赶紧起来吧，生菜！”
　　他分开汉堡的夹层，把生菜递到她面前，“还有好多个，到你吃饱为止。”
　　陈薇看着一大袋的汉堡，嘴里的生菜就咽不下了，“好贵。”
　　这确实是陈薇吃过的最贵的生菜。
　　喧闹的店里，吴莫细致地将汉堡一个个地分开，然后放在她眼前，“对不起，陈薇。”?

☆、第 19 章

?　　高考后，方正和徐佳音毕业，一个愉快地宣布结束学生生涯，一个进了Z大，虽然走向完全不同，却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一放暑假，方正就赶紧叫来吴莫和陈薇，直接告诉他们，他未来的娱乐产业链即将从现在开始。
　　“怎么样？是不是都听呆了。哥们是不擅长读书，但脑子好使着呢！我和你们说，这服务业可是块肥肉，迟早人人争着往上扑，就看谁先下手早。”
　　吴莫在一旁的电脑上查着资料，过了好一会儿才拍拍他的肩膀，“这次脑子倒是没进水，难怪你爸肯给你这笔钱。”
　　“放屁！那老不死的哪里有这眼光！是我跟他说，只要他肯出这笔钱，我就和他断了父子关系，以后再不问他拿一毛钱，不然他哪里会这么慷慨！”方正冷笑，自从他多了个还没出生的弟弟后，他爹就开始想着怎么从他们娘俩身上抠钱了。
　　“不划算。”陈薇听完后，摇摇头。
　　“傻子，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到时他认不认又是另一回事儿了，而且，这父子关系哪里是说断就断的，他不过是为了把钱先拿到手。”对方正家的糟心事，吴莫自是清楚得很，就连这主意，也是他出的，为的不过是一条法律规定，非婚生子与婚生子享有平等的继承权。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方崇明直接给外边的小三买车买房，那花的还是方正的钱。他和他妈省吃俭用省下的钱，日后也有一半要归到对方名下。这种哑巴亏，他哪里愿意吃，那还不如直接自己先用在前面，把实在的先弄到手再说。
　　方正鄙视地看着陈薇，“你这智商，以后也就够在我这儿当当收银的。走，带你们去看看我未来的办公室！”
　　早在其他同学忙着准备高考时，他已经考出了驾照，又从方崇明那儿硬抢了辆二奶车过来，此时还真一副老板的模样，派头很是拉风。
　　Polo开到市中心的一个商业城，方正吹着口哨，快速地转着方向盘耍着车技，得意地将车倒进车位。
　　三人走到一个角落，从一个小门进去，看到的就是空旷的场地，一层大概200来个平方，一共两层。
　　“上边一层拿来当KTV，楼下隔成两半，网吧和火锅。”他兴致勃勃地给两人说着自己的计划，火锅店交给他妈管，网吧和KTV他自己来，白天游戏往上K歌，饭点隔壁解决。
　　听他一点一点地说着，吴莫和陈薇都觉得一切仿佛都已在眼前，不自觉地都帮着出谋划策，只是陈薇半天才憋出的主意，片刻就被拍板否定了，不由悻悻，安静地在一边听着他们说话。
　　吴莫的手机响了起来，陈薇和方正一顿，而后各自转开。
　　“你下学期跳级？”方正挑眉问道，“怎么，想着考大学找男朋友？”
　　陈薇摇头，皱眉道：“英语和语文学不好，其他的都已经会了。”这也是陈国胜最头疼的地方，别的女生大多是偏文科，陈薇却是相反，数理化一点就透，语文和英语却从没拿过及格的一半。所以，当她说起要读高三的时候，他并没有犹豫多久，实在是没有必要了。
　　方正看着门外打电话的吴莫，朝陈薇抬抬下巴，暗示道：“不是因为他？”
　　她别过眼，没理他，然后嫌站得累了，便直接席地而坐，抱着膝盖，整个人窝成一团。
　　十分钟后，吴莫走进来时，陈薇已经睡着了，方正靠在墙上抽烟，看到他，笑了声，“挺甜蜜的啊，出了国还每天一个电话！”
　　吴莫没有回答，看了看陈薇，皱眉道：“在这儿睡觉不热？你也不叫醒她。”外边三十几度的高温，地上都能煎鸡蛋了，她竟还能就这么睡着。
　　“刚才还说话呢，谁知道她属猪的，说睡就睡！”
　　陈薇刚睡着就被叫醒，正是睡意朦胧，抬头看着前边弯腰看着她的吴莫，带着些娇意，呢喃着叫了声“吴莫”。
　　吴莫“嗯”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轻拂了下她微微汗湿的细发，对上方正的视线时，顿时愣住。
　　方正假装没看见，低头踢了踢还有些没清醒的陈薇，催促着：“赶紧起来，热死了！”
　　将陈薇送回家后，方正忽然飚起了车，油门一脚到底，好在最近暑假，又正是能晒晕人的正午，Z中附近的马路上一个人都也没有。
　　一直到Y县，车上的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车子最后停在一个阴凉处，吴莫往外看，使他们上次过年时来过的饭店。
　　方正解开安全带，“吃完饭再说吧！”
　　说是吃饭，等上了桌，却是直接两瓶白酒开了起来。两人各自垫了垫肚子，就开始碰杯，一口干了之后，才各自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又要和我打一架，这天怪热的，还愁着上哪儿找个阴凉地去！”吴莫又倒了一杯，然后给方正也满上。
　　方正哼了一声，马上也将杯子里的闷了下去，才开口：“可不是就今天想揍你，只是想想，我自己也得疼，何必自找苦吃呢！”
　　“看来我坐了不少招人恨的事儿。”他苦笑。
　　期间，两人只是各自喝着，保持沉默，直到前面的瓶都见底，才算一轮结束。
　　吴莫撑着头，白皙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而后却是一片红，显然刚才喝下去的酒起了反应。
　　他捏了捏眉心，看着躺在椅子上的方正，蓦然开口：“莫诚生是我亲生父亲。”
　　“砰——”方正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脑子有些浑，一时没站起来。
　　“至于那么吃惊吗？”
　　方正撑着椅子站起来，显然还没回神，他踹了把椅子，“靠！疼死了，老子还以为做梦呢！真的假的？”
　　吴莫往椅子后靠了靠，耸了耸肩，似无所谓般地点点头，“我倒是希望是假的！”
　　“那你现在和徐佳音不是在乱伦？艹，这什么剧情啊！”他瞬间酒醒了过来。
　　“莫诚生在下乡的时候和我妈搞上了，在徐佳音她妈嫁给别人的时候。而他听说初恋情人成了寡妇后，立刻骗着我妈去帮他找关系回城。”吴莫冷笑，眼神冰凉，“知道这关系是找吗？呵，他还真是个天生的商人，做起皮肉生意也一点儿都不含糊。我妈最后是得了脏病死的，直接一把火火化葬了。”
　　方正捏着杯子，咬牙骂道：“简直是个人渣！老子今晚就叫人帮你剁了他！”
　　“那可真便宜了他！我爸可比你高明。”
　　他说的事吴峰，他妈死后，他在皮带上塞了把刀，就直接上了火车，站了三十个小时后，直接冲到莫家，一刀断了他的子孙根。之后，坐了五年牢后，他就回老家，从他外婆手上接走了他，从此，他姓吴。
　　吴莫知道这些，都是胡丽云告诉他的，他当初想尽了各种方法要去找生父，抱着希望去了A市，却碰巧遇上了当初和人跑了的胡丽云。她早嫁人生了孩子，见到他十分意外，却还挺高兴的，直到知道了他的来意，她才沉了脸。
　　她和吴峰同村，对这件事该知道的，自然也都知道。
　　她最后对他说了一句话，她说：吴峰到死都没告诉他这件事，为的不过是他能真心将他当作父亲，而不是因为他恨莫诚生。
　　“我妈犯蠢，我爸也犯傻，偏偏傻人都没傻福。”吴莫轻笑着道，难怪每次他离家出走的时候，他会打得那么狠。
　　方正眼眶发红，紧捏着拳头，狠狠地砸向了墙壁，“那你和徐佳音在一起又算怎么一回事？”
　　“你说呢？不是和你说了吗，男女之间在一起，还能有什么事！”他站了起来，拉开门往外走，“方正，没有人是无辜的，我也是。”
　　“那陈薇呢？”方正站在原地，目光沉痛。
　　吴莫回头，笑着看他，“她不是有你吗？我这辈子，估计最相信的，就是你了。”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从你这里能得到的最好的回答了。”
　　2002年，一切都似流水般，看着没怎么变化，却不知不觉就从眼前溜了过去。
　　高三的课业比起前两年都是要重上许多的，吴莫的目标很简单，Z大，以他的成绩进去，几乎没有任何问题。倒是陈薇，严重的偏科已经完全影响到了最后能否考上大学。
　　方正对此，表示非常的高兴，早已朝陈薇发出了橄榄枝，邀请她成为他店里的收银。
　　临近考试，陈薇的情绪有些不好，平时也是越来越多的沉默，方正只当她是心情不好，毕竟她平时本来就不多话，也没当回事。而陈国胜因为陈璋升初中，一时也没注意到她。
　　直到吴莫再次见到陈薇，才发觉不对劲。
　　“薇薇，你是不是瘦了？压力很大吧！”徐佳音捧着杯奶茶，打量着在沙发上坐着不说话的陈薇。
　　四人在方正的KTV里，算是过年前好好聚一次。
　　“来，大班花，咱们老同学合唱一首，别理她，她现在脑子里还背着ABC呢！”方正手上还拿着话筒，声音响彻整个房间。他对着徐佳音，态度倒一如既往，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吴莫朝陈薇招招手，又对方正和徐佳音道：“你们先唱，我和陈薇给你们买水果去！佳音，别被方正带跑调了，到时候受折磨的可是我。”
　　原本有些不高兴的徐佳音听到后边的话，才笑了起来。
　　陈薇跟在吴莫后边，无精打采地往楼下走去，他忽然停了下来，她整个人就撞了上去。
　　吴莫扶着她，摸了摸她的头，“熊孩子，没考好就有这么难过吗？”?

☆、第 20 章

?　　吴莫带着陈薇去了一家小饭店，点了几个素菜，“再瘦下去就成猴儿了，不是要漂亮吗？好好吃饭。”
　　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不由眉头微皱，正想接起，就见陈薇脸色苍白地看着他的电话。他犹豫了一下，按了静音，然后将面前的碗推了过去。
　　“看什么呢，吃饭！”他夹了一筷子的西兰花过去。
　　陈薇挑着吃了，然后抬头对他说：“我考不上Z大。”
　　吴莫一愣，然后点点头，“我知道，不过，陈薇，你不需要考Z大。”
　　手机又亮了起来，他索性直接塞到口袋里，靠在椅背上看她吃饭，“今年回来过年吧，我教你。”
　　等到两人回去时，包厢里就剩下方正一人在鬼哭狼嚎的，唱的是张国荣的《如果你知我苦衷》，作词的是林夕和黄耀明。
　　他朝吴莫指指外边，意思是人已经走了，让他自己看着办，却见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然后拿过他手上的麦克风。
　　“换一首吧！不会唱粤语。”他点了首任贤齐的《兄弟》，唱了一半，方正也大声唱了起来，嘶声力竭。
　　陈薇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着，听着，脸上露出许久未现的微笑。
　　吴莫回头，唇角微翘。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陈薇依旧是在除夕那一日回来的，一起的还有父亲陈国胜和妹妹陈璋。
　　这是吴莫第一次见到陈璋，也终于让他认识到了陈家在学习方面的基因之强大，以及，不管是姐姐还是妹妹，都不像表面看着那么乖巧。
　　陈国胜知道吴莫帮陈薇补习时，一副老怀欣慰的模样，对着他点点头，“过完年一起去看看你爸，也跟他汇报汇报成绩，今晚就在我家吃年夜饭，陪着我喝几杯。”
　　吴莫笑着应下。
　　陈薇拿着书站在楼梯口，吴莫见着，朝她挥挥手，“我就来，你先把之前考过的模拟卷都拿出来。”
　　看着女儿听话地进房，陈国胜不禁感慨，拍拍吴莫的胳膊，“薇薇就麻烦你了，也不求她考多少，只要别太给自己压力就行了。也不知怎么就钻了牛角尖，偏偏要考Z大！你也帮我劝劝她。”
　　“我知道了，陈老师。”
　　这是他第二次进陈薇的房间，上一次还是她母亲去世，他刚到青桐镇的时候，为了拿那两百块钱，他当时差点被她吓得掉魂。
　　她就坐在书桌前，撑着下巴等着，他拿着手上的辅导书，在她头上敲了一下。
　　“怎么不先背单词，尽偷懒！”他拉过一边的椅子坐下，然后拿过她整理好的试卷，翻开一看，对着那惨不忍睹的分数，他眉头一跳。
　　“陈薇，你是怎么考出这样的成绩的？就是蒙着眼睛考也不止这么点分数吧！150的试卷，你竟然只考个26分……”
　　陈薇别过头去，轻声说了句，“不认识，不知道说什么。”
　　“那你这些答案怎么选的？”他看着后边的阅读和完型，这运气也真够差的，25%的几率，她竟然只对了这么几个。
　　这时，背后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我教姐姐的。三长一短选短，三短一长选长，不知道的选C。是出这张试卷的老师有问题，其他试卷基本都有一半是遵循这个原则的。”
　　吴莫这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个人，正是陈璋。听了这话，他也只能扶额，也不知这出卷的老师今天有没有打喷嚏。
　　他拿过她的试卷，其他的都是40分到50分之间波动，错的题型什么都有，可见确实如她妹妹所说，她完全是按着规则来的。
　　他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始，有些奔溃地想着，还不如他帮她作弊来得更简单一些。
　　一个下午，吴莫总算知道以前班主任为什么看到他就忍不住想揍他了。他叹了口气，拿过她手上的书一把合上，“先休息一会儿。”他又朝一直在背后盯着他的陈璋道：“陈璋，你眼睛都要瞪出来了，放心吧，我吃不了你姐姐！”
　　一连几天，吴莫都花半天的时间帮陈薇复习，却没有什么效果。
　　在她离开前一天，他没有再继续，而是带她去了河边，水流湍急，不用试就已经知道很冷。他却直接卷起了裤脚，然后踩进河里，突然得她要拉都没来得及拉住。
　　吴莫背过身，回头朝她道：“上来，背你过去。”他指了指桥洞。
　　陈薇眯着眼，似是想起了什么，笑着摇头，吴莫以为她不愿意，却见她也一脚踏进水中，冻得浑身一抖。
　　“你是傻了吗？我是让你上来，不是让你下来！不知道冷吗？”他凶巴巴地骂着。
　　她的牙齿都在打颤，嘴唇发紫，伸手拉着他的胳膊，他甚至都能感觉到到她在不停地抖着。
　　“一起走，你也冷。”她先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两人坐在桥洞上，吴莫帮她拧着裤脚，一边沉着脸责备，“谁让你陪了，要是感冒了，我看你怎么办！”
　　他带她来这里，是因为看她最近绷得太紧，怕她又回到以前的状态，他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包在腿上。
　　“陈薇，你就那么想考Z大？就算考不上也要逼着自己考？”
　　她手上拉着腿上抱着的衣服的拉链，垂眼看着河面，“嗯”了一声。
　　吴莫心脏猛的一跳，紧握着拳头，然后问她，“因为我吗？”
　　陈薇手上的动作一顿，紧抿着唇，抬头看他，然后点点头。
　　河浪拍打着激起了小水花，两人相视沉默。
　　吴莫先撇开眼，过了很久，他才冷漠地道：“上了大学后，我就会和佳音去见他父母，然后，我们会一起准备出国留学。你也还要跟着我出国吗？”
　　他起身下水，背对着陈薇，抬头望着难得大好的太阳，伸手遮住眼，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道：“陈薇，我不用你陪，以后的路，不要再跟着我走了。”
　　陈薇整个人蜷缩着，微微颤抖，她看着他的背影，倔强地不出声，只有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
　　吴莫没有催促，也没有回头，听到噗通的水声，他猛地回身，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水中。只见桥洞上，只留了一件他的衣服，而陈薇，已经在桥洞另一侧，一步一步地涉水远去。
　　他眼眶湿润，她的身影在眼中越来越模糊。
　　“再见，陈薇。”
　　2003年春，一切似乎都来得无声无息。
　　往日拥挤的街头车站，忽然变得空空荡荡，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也变得路广车稀，处处弥漫着消□□水的味道，偶有行人经过，也都是戴着厚厚的口罩，往来匆匆，相互站得远远的，深怕对方身上带着恐怖的病毒。
　　学校一次次地开着高考前的动员大会，激励鼓舞着学生，但是这些都远不能抵消新闻报纸上报道的恐慌。
　　SARS，急性传染性非典型肺炎，简称非典。
　　方正的生意却依旧红火，还另辟了新生意，在网吧里贩卖口罩，一时赚得满钵金。他站在店门口，戴着个画着金元宝的口罩，让吴莫给他拍下着别有纪念意义的照片，他的背景，是身后一排排低头打游戏的口罩男。
　　吴莫心不在焉地靠在墙边抽烟，徐佳音和方正从店里走出来，看到后不由皱眉。
　　“吴莫，刚才方妈妈说让我们一起去吃饭。”她走过去，伸手要碰拿着烟的手，他已经先一步回神，将烟扔到地上踩灭。
　　“好，走吧！”他扬扬眉，笑得目朗眉星，仿佛刚才的阴沉与烦躁皆是幻觉。
　　徐佳音跟了上去，挽着他的手，抬头看着他英俊的侧颜，有些沉迷，她喜欢他，因为他给了她像她父亲一样的沉稳，尤其是身上的某种气质，更是让她深陷。
　　方正走在他们身侧，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偶尔戏谑几句，和徐佳音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好了一些。
　　方妈妈忙活了半天，看到他们，赶紧热情地招呼着，“快进来坐！哎哟，吴莫可是好久没见了，是不是瘦了，高考压力大吧！”
　　吴莫笑着摇头，“还好，就是忙了一点，学校一直在补课，也没时间来市里。”
　　方正已经坐到了桌子前边，伸手夹菜，被方妈妈一巴掌拍了下去。
　　“去！人家姑娘还在这儿，像什么样！”一转脸，已经又是喜笑颜开，朝徐佳音道：“赶紧坐，别客气！”
　　方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读书不行她就不说了，连女朋友也没找一个，天天就知道网吧，人家吴莫倒是聪明，找了个有钱的女朋友，还没耽误读书，转而想起陈薇，亏她还以儿子喜欢人家，结果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薇薇呢？最近怎么都没见她？前几天我看老陈一脸憔悴的，别是薇薇又病了吧！”
　　餐桌上所有人都是一顿。
　　方正看了眼吴莫，然后站起来，“我去她家看看，你们先吃。”
　　徐佳音放下筷子，问吴莫，“要不，我们也一起去看看薇薇？”
　　吴莫继续低头吃着，“不用了，不是说等会儿想去看画展？”
　　“刚才还说没意思不去，又逗我！”徐佳音娇嗔着道。
　　一阵重重的摔门声，方正妈骂道：“这臭脾气，哪儿学的都不知道！”?

☆、第 21 章

?　　第二十章
　　五月底的七点，暮色始降临。
　　方正从车上下来，刚摸出钥匙，就看到门口站着的吴莫，并没有太大的意外。
　　“怎么还不回去？明天不是要考试？”他只是随口说了一声，就打开门让他进来。
　　吴莫搓了把脸，坐在沙发上，显得有些颓唐，“她怎么样？”
　　方正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感冒，去医院怕被怀疑是非典，所以就在家待着。”
　　他盯着他，有些怀疑，“真的只是感冒？”
　　“废话，难不成你真以为是非典啊！那傻子的运气怎么可能那么好！”
　　吴莫松了口气，忽然笑了一声，才站了起来，“我先回学校了，有事……你和我说一声。”
　　“等等。”方正叫住他，然后拿出一支烟扔了过去，“我送你回去，有话跟你说。”
　　一路开得很顺，原本的高峰期，此时却通畅无堵。
　　车内的广播正播着新闻：从4月21日开始，“非典”病人每日飙升，最高的一天新增病例达150人。整个市人心惶惶……
　　往窗外看去，真是满城尽戴白口罩，画面看起来有些诡异。
　　方正忽然开口，他说，他喜欢陈薇。
　　吴莫心中窒痛，手上的烟头烫到手指，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他打开窗户，将香烟扔了出去，“你不是说喜欢聪明的吗？”
　　“对啊，我发现陈薇其实挺聪明的。”
　　“你见过哪个聪明的语文和英语能考二十分？”他嘲笑着道，神情却有些僵硬，脸色更是难看。
　　方正得瑟地道：“怎么没有，不就是我？这么说我们俩还真是天生一对了！以后你和徐佳音是学霸组，我跟陈薇就是学渣组。”
　　之后，一路沉默，直到吴莫下车，方正才笑嘻嘻地朝他做了个滑稽的加油动作，“高考别给兄弟我丢脸！”
　　直到吴莫的身影完全不见了，方正才沉下脸，坐在车上，狠狠地一拳砸在方向盘上。
　　陈家，陈薇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消毒液的味道，床头柜上放着一根体温计和一个记着温度的小本子，上边的数据平均在38度以上。
　　她的身边还放着一套英语试卷，偶尔精神好了，她便拿起笔，认真地做着。
　　陈国胜挂掉电话，看着在一边听话地坐着的小女儿，心中更加不好受。
　　“李叔叔吗？”陈璋想着刚才听到的说话内容，问着父亲。
　　“对。他说，现在医院接收的所有发烧患者，包括有亲密接触的家属，都归由发热门诊，都要隔离确诊。”他摸了摸她的头，然后笑了笑，“别怕，会没事的。从明天开始，你就回学校上课，有爸爸在家照顾你姐姐。”
　　陈璋点点头，轻声说：“爸爸别怪姐姐，她很难受。”她并不怕，只是担心姐姐。
　　陈薇一开始只是感冒头疼，他们也并没有多想，直到发现她将自己关在房间，然后告诉他们，她发烧了，温度不高，却是反反复复持续高热，关节酸疼。
　　之后，她就将自己隔离了。
　　陈国胜叹气，手心手背都是肉，因为陈薇自小患有孤独症，他不免会对她多些关心，但是对陈璋，做父亲的心确实一样的，他不能让她跟着冒险。
　　他明白陈薇这么做的原因，她害怕自己一旦去医院，被确诊为非典，就会连累他们也被隔离。进了医院，即使没病，也不得不考虑会不会在病人专区被感染，就像新闻报道中那些奋战在第一线的医生和护士。
　　妻子留给他的两个女儿，即使性格不一样，却都懂事得让他心疼。
　　三天封闭式的考试。
　　从考场出来时，吴莫松了口气，想起这次的英语试卷，他在做完后，又特意按着之前陈璋说的答题方法把答案写了一遍，对过一次后，放心不少，至少不会惨不忍睹。
　　他刚打开手机，就是一连串的未接来电，都是徐佳音的电话和短信，除了一个是方正的。他看着这一连串的记录，直接合上手机往学校外走去，路上碰上熟识的老师和同学，纷纷问他考得如何，他都同意保守回答还可以。
　　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站着，朝他招手的徐佳音，他竟觉得有些厌倦，忽然，眼角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不由一跳。
　　“恭喜解放，喜奔Z大怀抱！看到我很惊喜吧！”徐佳音有些羞涩地抱着吴莫。
　　吴莫一把推来徐佳音，然后匆匆追上前边的人。
　　“陈璋，你怎么在这儿？你一个人来的？”他拦住陈璋，按耐住急躁，尽量缓下声音道，拼命跟自己说陈薇在Z中参加高考，不可能出现在这儿。
　　陈璋背着个书包，小脸紧绷着，一脸敌意地看着他和走近的徐佳音。
　　徐佳音认出她，也是一脸惊讶，“陈璋？”说着，她又看了眼吴莫，心底有着莫名的不安。
　　陈璋却只是看了看他们，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
　　她只说了一句，“你会后悔的。”
　　“吴莫……吴莫？”徐佳音拉了拉吴莫的衣服，强笑着道：“从刚才开始，你就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因为薇薇妹妹那句话？她是什么意思，怎么忽然跑过来和你说这话？”
　　吴莫勉强集中精神应付她的话，“不知道，只是过年的时候见过几次。你还要去哪儿玩？”
　　听到这话，徐佳音不由皱眉，有些委屈地道：“为什么每次我们约会，你都好像是在完成任务，你是我男朋友，去哪里玩这种事不是应该你决定吗？”
　　“抱歉，我最近有些累，要是你不想玩了，我送你回市里。”他的语气有些冷淡，面上确实透着疲惫。
　　她眼圈泛红，哽咽着，“你只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觉得累吧！和方正和陈薇在一起的时候，你不是很开心吗？那时候你都忘了我是你女朋友了吧，所以才会带着陈薇出去一走就是一个小时，甚至没有一句解释！陈薇……”
　　吴莫打断她的话，面色冷厉，“忘了？我他妈的就算想忘都忘不了，脑子里时时刻刻都在和自己说，我的女朋友是你，徐佳音！”
　　许久，他才冷静下来，朝一直小声啜泣的徐佳音伸出手，道：“走吧，我送你回去，以后不要再扯上别人，我不喜欢。”
　　徐佳音松了口气，看着他沉默的样子，紧了紧握着他的手。
　　车上，她试探性地靠在他的肩膀上，轻轻说了句对不起。
　　没听见他的回答，她不由抬眼看，就见他闭着眼，似是已经睡着，她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临别时，徐佳音拉着吴莫的手不肯放，殷殷地看着他，“明天不是放假了吗？要不要在市里玩几天？方正那儿不是可以住吗？”
　　一提起方正，胸口就钝钝地疼，浮现的是他那日说的话，他喜欢陈薇。
　　“不用，刚考了三天试，我先回去休息几天。”
　　她别过眼，有些不自在地说：“他最近天天往薇薇家跑，好像连网吧都不怎么管，他是不是在追薇薇啊！”
　　吴莫眼皮一跳，有些僵硬地道：“是吗，没听他说。好了，我走了，你晚上不是有课吗？”
　　徐佳音撒娇着，“我这不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嘛，以后这也是你大学，你就不好奇一下吗？每次都来去匆匆的。”
　　虽如此说，她却也没敢硬拉着他逛，他似乎看起来真的很累。
　　Z大离Z中并不远，走路的话二十分钟就可以走到。
　　一路都是林荫匝道，他慢慢地走着，看似漫无目的，最后却到了Z中的校门口。
　　高三的学生都早已解放离开，高二高一地满脸苦相，背着重重的书包回校上晚自习。
　　他来过不少次，很快就按着记忆找到了陈薇的教室，他刚推开教室的门，就闻到一股烟味儿，而陈薇的桌子上，还留着有温度的烟灰。
　　他立马朝旁边的楼梯走去，却想起自己从这边上来的时候并未见到人，赶紧又往回跑，朝另一边的楼梯奔去。
　　没一会儿，前边听到声音的人就回过头，看见他不由一怔，
　　吴莫也是，继而是失望。他以为，她会一起……
　　他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方正，“为什么是你来帮她收拾？”按说她家就在附近，陈国胜又是学校的老师，还有今天下午忽然跑到学校来找他的陈璋，这一切都似乎在告诉着他什么。
　　“她人呢？”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道中回荡。
　　方正推开他的手，然后嬉笑着道：“有病啊，你激动什么？她当然是在家啊！我既然喜欢她，当然要用行动表示啊！”
　　“是吗？那陈璋来找我干什么？”他死死地看着他的表情。
　　方正瞳孔一缩，脸上闪过不自然和紧张，摸了摸鼻子，“你怎么欺负人家小妹妹了，竟然让……”
　　吴莫有些无力地道：“算我求你了好不好，方正，你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再这么下去，我怕我真的要疯了！”
　　“你要我告诉你什么？我不是说了，陈薇很好，不信的话你可以自己上门去看她！”
　　“好。”他拿过他手上的书，“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方正不动，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吴莫，你不报仇了吗？你准备放弃了吗？”
　　吴莫手上的书幡然落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第 22 章

?　　方正冷笑地看着吴莫，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书，随即开口：“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吧，你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吗？”
　　楼下似乎是负责公共场地打扫的同学，嘻嘻哈哈地打闹玩笑着，说着他们明年这个时候的高考。
　　吴莫苦笑，自嘲着道：“以前，从来都只是毁了莫诚生。现在，我不知道。”
　　他转身下楼，在听见身后方正的话时，眼前一黑，差点一脚踩空摔下楼梯，他撑着墙壁，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你别乱说……”
　　“你知道我不是乱说，你不就是怀疑这个吗？陈薇她，确实很可能是非典。她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个星期了。”方正语气颓丧，把手上的书整理好站起来，“上次去她家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没和你说，是因为我不想影响你高考。”
　　方正叹了口气，拍了拍吴莫的肩膀，“走吧，做好心理准备。”
　　两人一前一后地往学校外的学区房走去，站在楼下，方正依旧是从前那副没个正经的模样，
　　他似开玩笑地道：“可别一会儿下来的时候，你也得了非典！”
　　“如果那样，至少她还有个伴陪着，我看也挺好的。”说完，吴莫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可以不用担心她受欺负。”
　　方正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才拍了他一下，“别弄得跟交代遗言似的！要真是那样，陈薇交给你，莫诚生交给我！兄弟一场，总得做点什么，是吧？”
　　上了楼，刚敲门，门就打开了。陈璋一看到吴莫，就瞪大了眼，似乎是想着怎么将人赶下楼去。
　　即使站在门口，也能闻到里边冲天的消毒味，吴莫心中一沉，唯一仅剩的幸免也消散了去，他看着唯一一扇紧闭着的门，眼底浮现痛色和悔恨。
　　上次分开时，他对她说，陈薇，我不用你陪，以后的路，不要再跟着我走。
　　“让我和她说说话，我好久没见她了。”
　　陈璋堵在门口，冷着张脸不说话。
　　方正站在门外，拍了拍陈璋的头，“走，哥带你下去吃晚饭，你给他留个口罩就行！”他又转头看向吴莫，“把口罩戴上，以防万一。”
　　“对不起。”吴莫看着方正，脸上的神情似乎越来越坚定，好像已经定下了什么主意，让方正不由一怔。
　　他忽然挡住要被关上的门，无奈，又像是想开了般，他对着吴莫道：“我也很喜欢陈璋，就和喜欢陈薇一样。”
　　随即，他转而带着陈璋下楼。
　　陈璋看着眼底悲伤，嘴角带笑的这个哥哥，也有些难过，“你真的喜欢我姐姐吗？”
　　“喜欢，但是，我更羡慕她。”这个一向吊儿郎当，笑得坏坏的男孩，此时竟真的一脸羡慕，以及认真。
　　陈璋想，羡慕姐姐什么呢？她都生病了啊！
　　客厅里只剩下吴莫一人，手上还拿着口罩，嘴角慢慢勾起笑，如释重负。
　　他笑骂了一句，“这家伙儿！幸好……”
　　走到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陈薇，给我开个门！”语气很是轻柔，轻柔得不像是叫吴莫的人说出的。
　　“真不开吗？”他又问了一遍。
　　过了一会儿，里边传来窸窣声。
　　“时间还没到，我不能开。”她的声音很轻，有些沙哑。
　　非典的潜伏期在2到14天，最长的有20天，而她，已经把自己关了一个星期了。
　　吴莫鼻子微酸，背靠在门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吊扇，呜呜地响着，转个不停。空气中的味道他已不觉得难闻，似乎已经习惯。
　　他轻轻笑着，和里面的人道：“你不开门的话，那我可就踹了？”
　　她没有出声，他退了一步。
　　“别怕！”他说完，没有一丝犹豫，就直接将门踹了开来。
　　房间内，他看到她坐在床上，膝盖上还放着一本书，安安静静的，看见他真的进来时，眼中是掩不住的震惊，以及慌张。
　　她从一旁拿起被子，想将自己捂着隔绝起来，却因为被子缠着怎么都铺不开，只能转过身子对着墙，闷声说着“出去”，一急之下又忍不住咳了起来，她想忍住，却越是忍，咳得越凶，一只手还紧紧捂着自己的嘴。
　　吴莫连忙拿起桌子上的水，伸手拉过她，不顾她的挣扎将她转过来，喂她喝水。
　　她推开他，指了指他的口罩，让他戴上。
　　他却将口罩团成一团，猛地朝门外扔去，正好扔进茶几边的垃圾桶里。
　　她急得掉眼泪，只能往外跑去。
　　他却跟在她后边，然后在她出门之际，伸手越过她的肩，将门“砰”地关上。
　　陈薇马上去转门把，手又被他握住，她回头瞪他，气他欺负她，他却弯下腰，很轻很轻地吻在了她的唇瓣上。
　　她木愣愣地瞪着眼，不可置信，随即就将他推开，“你疯了……唔……”
　　这次，他狠狠地吻着她，不顾她紧抿的唇，直到唇齿相交，他才慢慢温柔下来，似是抚慰，也似是道歉，手轻轻地抚着她背后的长发。
　　陈薇眼泪掉得更凶，让这个吻慢慢有了味道。
　　“不怕咸吗？”他离开她的唇，轻笑着伸手帮她拭去泪水，“小气鬼，别哭了！不就是扔了口罩嘛，有什么好着急的。等你好了，我帮你问方正再拿一打回来，他店里多的是。”
　　“唾液会传染的，传染了怎么办？你为什么要亲我？”之前干裂的唇瓣，如今看着鲜艳红润了许多，她抽噎着，脸上是一片自责和绝望。
　　明明是少女心事的话，此时她说出来，却让人忍不住心酸。
　　吴莫抱着她，柔声道：“因为我想陪着你啊，陈薇。”
　　最想要的是什么，他不知道。他只知道，比起莫诚生，现在他更想要和她在一起，更想要她好好的。
　　陈薇眼睛还红红的，却是坚定地摇摇头，因为方才的一阵闹，脸色更加惨白，疲惫地说着，“不好，你去医院。”
　　“嗯，是我不好。”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拉着她坐回床上，拿起她这几日测出的体温数据看了看，问道：“今天觉得怎么样？”
　　“还没测。”她拉下他放在她额头上的手，眼睛里弥漫着雾气，浓浓的睫毛似扇子般，落下一道阴影，“而且，我们这样，也不好。”
　　“陈薇，即使不好，那也是我不好，其他人不好，和你没有一点关系。”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发了个短信，然后直接将手机关机，扔在一边，“最后做个了结，现在，你说不好也来不及了。”
　　他直接耍赖地躺在躺在床上，任陈薇怎么扯都不起来，“如果你是非典，那刚才我亲你的时候就传染了，现在这样只是物品接触，根本不算什么。”
　　“起来！”陈薇皱眉坐在床边，气哼哼地道。
　　吴莫摇头，一只手垫在脑后，漫不经心地拿起她之前看的书，微微一震，“不是和你说不要考Z大了嘛，怎么还看英语书。”他拉过她的手，眼底闪过心疼。
　　陈薇直接抢过他手上的书，然后生气地别过头去。
　　“小气鬼，还生气呢？”他坐了起来，弯腰凑到她面前。
　　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你去医院，我原谅你。”
　　“你陪我？”他摸摸她的头，“除了发烧，你还有哪些不舒服的？为什么以为自己就是非典呢？”
　　“发烧，关节疼痛，乏力嗜睡，咳嗽，喘气困难……”她一样一样地说着，却完全没表现出她正受着这些病痛。
　　吴莫将她拉入怀中，一下一下的摩挲着她的背，脸蹭了蹭她的头发，隐去眼底的温热。
　　“陈薇，要是明天还发烧，我们一起去医院好不好？”
　　她忽然开口，“不想考Z大，我不喜欢。”
　　“那你想去哪儿，明年高考就报哪儿。”
　　“英语也不想背，都不认识。”
　　他点点头，“我知道，我帮你算过了，就算英语只能拿20分，你也可以考很多学校。而且，我还可以和陈璋一样，帮你把历年的英语高考卷做一遍，用概率论算出规律和最大可能性的选项。”
　　最后，她说她想去A大。
　　他也说好。
　　门外传来敲门声，方正的大嗓门就传了进来。
　　“陈薇，赶紧好起来，我们店的收银位置一直没请到人，这个暑假就等你给我顶了。”
　　吴莫走了过去，隔着门敲了敲，没好气地道：“别一当了商人就耍资本主义剥削！”
　　方正狠狠地一砸门，“别太久了，不然老子打游戏都没人组队了！”
　　陈璋在一旁，看着红着眼睛的方正，低声说了句，“门要被砸坏了。”
　　“靠，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些小气鬼！”方正悻悻地收回手，高声朝屋里喊着：“我走了！你们都给我好好的！”
　　“方正，你也要好好的。”陈薇瞪了眼吴莫，不顾他皱眉拿出温度计，回声道：“等我好了，我去帮你收钱。”
　　吴莫松了口气，轻弹了下她的头，“傻子，小心被卖了！”
　　她肯定地摇摇头，“不会的，他是我的朋友。”
　　而且，他那么喜欢你。?

☆、第 23 章

?　　当陈国胜回家知道吴莫在陈薇房间时，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复杂得恨不得直接拿把刀把门给劈了，然后把那小子给抓出来揍一顿，但同时，又觉得心酸无奈，感激这个时候有个人可以陪着女儿身边。
　　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在客厅坐着，不时咳嗽几声。
　　吴莫心中自是忐忑紧张，这般忽然闯到人家女儿房间，还要孤儿寡女的共处一室，没有直接将他扔下楼，都已经算是好修养了。而陈国胜对他来说，不仅是陈薇的父亲，还是他的老师，帮过他的恩人，他从心底尊敬他。
　　这样一想，原本还无赖般躺着的吴莫瞬间爬了起来，只是坐在床头，握着陈薇的手把玩着。他无奈地看着她，“你现在要是忽然大叫一声，你爸马上就拿着刀冲进来了。”
　　陈薇笑，像是知道有人在背后撑腰，得意地轻哼了一声，这难得一见的模样让吴莫一愣，眉眼一舒，嘴角勾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这样，真好。”他拍了拍里边的床，示意她上床躺着。
　　她摇摇头，“不困。”
　　吴莫见她脸色微酡，心底一动，故意凑近她，直到她恼羞成怒，才拍拍她的头，退开一些，“睡一会儿，刚才偷偷打哈欠以为我没看见？你以为眼睛使劲睁大就不流眼泪了，傻瓜。”
　　陈薇点点头，“可以的，试过很多次了。”
　　他不知道以前是不是也有很多次因为他，让她想哭，却只能睁大眼睛憋住眼泪。
　　“下次别忍着，要是我哪里做错让你伤心了，你就在我面前使劲儿地哭，那样，我就知道了。不会再继续错下去。”
　　她低着头不说话，半晌后自己脱掉鞋子，然后从床尾一点一点地往里挪，拉起被子平躺着，眼睛看向他，乌溜溜的，无辜得让人难以直视。片刻后，眼前一片黑暗，被他伸手挡住了。
　　他轻捂着她的眼，柔声说了句，“睡吧，不吵你了，我到椅子上坐着。”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嗯”了一声。
　　“明天，如果我没发烧，我们就一起去医院好不好？”
　　“嗯。”她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
　　他从床边的椅子上起来，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看她，然后慢慢开始想着接下去的打算。
　　和徐佳音分手，他必须要另外想办法对付莫诚生。他已经是功成名就的企业家，而他，不过是个刚上大学的穷学生。
　　不过，好在他有时间，他唯一可以赢他的也就是时间。
　　之前他太心急，不择手段，一股脑地往前冲，那是因为他孑然一身，没有任何顾虑。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认真规划一番。
　　吴莫看着恬静的陈薇，索性直接坐在了床边的地上，一会儿用手指戳戳她的脸颊，一会儿又捏捏她的鼻子，最后轻轻摩梭着她的唇瓣。
　　一直到后半夜，他忽然惊醒，听得她有些喘，连忙摸了摸她的额头，一手的汗，也试不出高低，只能叫醒她，拿着温度计让她含着。
　　她还有些朦朦胧胧未清醒，看到他，却下意识叫着“吴莫”，让他心软得不行，忙扶着她坐起，半靠在他身上。
　　“陈薇，你本来就不聪明，可别真烧成傻子了。”说着，他就将药丸一粒粒地剥出放在手心上，喂她吃下去。
　　她皱眉问道：“傻了，怎么办？”
　　他假装一脸为难，逗着她，“那就只好把你卖给方正数钱了。”
　　陈薇露出淡淡的笑意，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轻声呢喃着，“我喜欢你。”
　　四个字，让吴莫又痛又高兴，他点点头，“我知道。”
　　她没有问他喜不喜欢她，也没有问徐佳音，似乎只是简单地想表述自己的内心。
　　他抱着她，时刻注意着她的温度。
　　“明天去医院回来，我再告诉你，我喜不喜欢你。”他低头看着她漆黑的眼睛，催着她赶紧闭眼再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我也知道。”
　　他无奈地苦笑，原来，只有他自己，还在假装不知道。
　　另一边，方正刚从楼上下来，就看到了徐佳音两眼微红，脸上泪迹未干，匆匆从外边推门进来，和平时的端庄比起来，显得十分狼狈。
　　“吴莫呢？他是不是在你这儿？”徐佳音一把抓着方正的袖子，着急地四处环顾，见他不说话，又要往楼上跑去。
　　方正拉住她，面无表情地道：“他不在，你不用找了。”
　　徐佳音根本没发现他的不对劲，更加急迫地问着，“那他在哪里？方正，你快告诉我，我真的有急事找他。”
　　“他要和你分手？”他抱胸靠在一旁的拐角处。
　　她听到这话，浑身一震，“你……他和你说的？他为什么忽然要和我分手？”
　　“为什么，你真不知道？徐佳音，你不是早就知道，并且开始防着了吗？”他冷笑地看着她，“那天唱歌的时候，吴莫和陈薇一离开，你转身就跟了出去，可别告诉我，你真的只是出去透个气。”
　　她脸色一白，随即涌上心头的便是秘密被人戳破的难堪，“你胡说什么？”
　　他哂笑着道：“大小姐，你认识我也也这么久了，应该早知道我是什么性子的人，什么怜香惜玉的，真的不是我的范儿。所以，别在我面前装，也别当我是傻子。”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在背后做的小动作，之前不说穿，不过是顾着吴莫的面子。”方正冷眼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徐佳音，自顾自地离开。
　　“我那样做有什么不好的？你不是也喜欢陈薇？我跟吴莫在一起，你们才有机会不是吗？”
　　他回头，嘲讽地笑了一声，“自以为是。”
　　方正开车，一路来到陈薇家，看着还亮着灯的楼层，点了支烟，却没有抽，看着火星一点一点地燃着。
　　上学时，他和徐佳音的关系就是最普通最普通的同学关系，他和其他同学在一起时，偶尔会调侃她几句，类似于大班花，大小姐。而她每次见到他，总是怯怯得让他觉得他是古时候欺凌弱小的恶霸，或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直到她忽然和吴莫在一起，他不得不开始和她打交道，而这，和当初的陈薇不同。
　　他和陈薇的交好，倒不是因为吴莫，只是他觉得她挺傻的，和他一样。喜欢一个人，却只能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当时他还隐隐觉得自己有优越感，至少，他和吴莫是好兄弟，他一直在他身旁，而那傻子，只能一声不吭地跟在后边，跟个影子一样。
　　对徐佳音，他一直认为自己和陈薇是一个同盟，他会在背后使坏，让她去破坏吴莫和徐佳音的约会，然后一个劲儿地怂恿她去把人给抢回来。可是，陈薇做了第一样，却没胆儿做第二样，她做不来。
　　对此，他曾听吴莫抱怨过两次，意思不过是嫌她麻烦，但是慢慢的，他发现他的态度有了变化。
　　不知不觉间，吴莫开始维护陈薇，甚至开始关心她。他拒绝了徐佳音，却偷偷跑去医院看陈薇，为此错过最后一班赶回学校的车，只能拮据地在网吧过夜，而那一晚，他通宵上网，找的都是关于自闭症的资料。
　　回青桐镇过年，看了那场电影后，他开始知道，原来这世上，还有这样一种感情。
　　而陈薇，他第一次发现，其实她真的不傻，她甚至敏锐得惊人。
　　自那之后，一切似乎都开始有了变化，吴莫对陈薇，有了占有欲，细微的关心，怜惜，护短，甚至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即使当着徐佳音的面，他的眼神虽然克制，却总是不自觉地跟着陈薇走，他的情绪，也总是和陈薇在同一频道。
　　而这一点，徐佳音怕也是早发现了。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林黛玉一样的娇小姐，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个薛宝钗。
　　看过红楼梦的人都说，最好的老婆是林妹妹和宝姐姐的合体，如果是这样，他只能说，吴莫真是好运气。
　　若非那么巧碰见，怕是到现在，他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徐佳音找了陈薇，说吴莫打算让她帮忙撮合他们俩。
　　撮合方正和陈薇，他只觉得笑话。
　　因为他帮陈薇剥个橘子都变着法吃醋的人，又怎么会主动做这样的事，更何况，她还是莫诚生的继女。
　　而自那之后，陈薇便再也没来过他的店里，他听她妈说，她在很认真地在准备考试，准备考Z大，他当时想，是有多傻的人，才会这么不愿放弃。
　　他没有告诉吴莫，怕他心疼，自责，更怕他会放弃高考。
　　他知道，如果当时他告诉他，陈薇生病的事，他会发疯。
　　所以，他和他说，他喜欢陈薇。
　　果然，吴莫再也没再提她。
　　因为他总觉得，他欠他。
　　其实，哪里说得清是谁欠谁，只能说，他想要的，他永远都给不了。
　　他们三个的关系，似乎从很早以前就已经既定。
　　兄弟，永远都只是兄弟，只有影子，才是与他不可分割的整体。
　　吴莫喜欢陈薇，他竟然也不讨厌，甚至觉得，这傻子却是挺讨人喜欢的。
　　只是，就像他说的，他喜欢她，但是更羡慕她，嫉妒她。?

☆、第 24 章

?　　陈薇从医院出来是在两个星期之后，诊断结果是普通的细菌性肺炎。而吴莫，在陈薇住院后，就被陈国胜以刚考完试太辛苦的理由拒绝陪同。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一脸警惕的陈国胜，也没有多说什么，彬彬有礼地告辞离开，然后回了青桐镇。休息了两天后，他收拾好行李，重新回到Z市，一边帮方正看店，一边开始找家教的工作。
　　方正和他说了徐佳音找他的事，他也只是淡淡地道：“就这件事上，是我对不起她，但是，总的来说，我并不觉得自己欠她。我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和感情，你和陈薇，就够我还了！”
　　他并没那么良善，迁怒于她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至于那些说什么上一辈的事和孩子无关的话，在他看来不过是放屁。若真的无关，她现在的吃穿用度，出行司机，哪样不是带着他母亲的血。
　　“你既然这么自觉地说欠了我，那我也就不跟你客气了，这两个月，你就好好帮我管着店吧！”方正直接将店里的要是扔给他，“我家那老不死的也不知发什么神经，竟然忽然开口让我帮他。”
　　吴莫笑着嘲了他一句，“你不是说他被打怕了，防你防得要死，每次回家都得叫上几个兄弟一起。”
　　“呸，就他那屁大的超市，就是白扔给老子，老子也……咳，老子转手就给卖了。”他发动车子，往医院开去。
　　陈薇出院，吴莫怕陈国胜觉得不舒服，就把方正也一起拖上。
　　方正翻了个白眼，“你说你是去见未来老丈人，又不是去见老师，当年也没见你怕过老师啊，逃学打架哪样没干过，紧张什么？”
　　“当年为了拿回你那部没收的BB机，撬他办公室还被当场抓住的可不是你！”直到现在，他才开始头疼，那时简直就是劣迹斑斑，这还真不算最出格的了。
　　“切，泡人家女儿的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方正一边将车停好，一边吹着口哨，似是忽然想到般，朝吴莫指指车子，“趁着有空，赶紧去把驾照考出来。”
　　“万众一心，抗击非典”的标语横幅已经被撤了下来， 6月下旬，所有收热患者被确诊为非典的例数为零，这场维持数月的病毒坚攻战，总算成功取得了胜利。
　　医院中，虽然依旧人人都还带着口罩，但是眼中洋溢着的笑容和轻松，却是难以掩饰的。
　　两人到时，陈薇一个人在病房收拾东西，吴莫走过去捏了捏她的脸，“看看，烧傻了没有？”
　　陈薇瞪着他，拍掉他的手，“你才傻！”
　　方正受不了地抖抖肩膀，“别推了，你们俩智商都差不多了，徒留老子一个人独孤求败啊！”他大刺刺地一屁股坐在陈薇的病床上，随手拿了个苹果啃着，“你爸呢？”
　　陈薇指了指门口，“在那。”
　　一回头，就看见吴莫已经一本正经地站在离陈薇一丈远的地方，完全是一副好学生看到老师的模样，方正暗暗呸了一声，这小子装人样的业务真是越来越上手了。他赶紧将手上的苹果往被子里一塞，蹦起来几步走过去问好，“陈老师。”
　　陈国胜嘴角微抽，最后“嗯”了一声，“你们来看薇薇？”
　　“听说她出院了，方正提议说给她庆祝庆祝，就在他的店里。”吴莫当先开口，然后朝一旁的陈薇使了个眼色。
　　方正一口老血差点喷了出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卖起兄弟还真是顺手，他腆着笑，“我想着她这都闷了半个月了，再不出来走走，都要脱离社会了。”
　　果然，就看到陈国胜朝他看了过来，“薇薇病刚好，我看还是下次吧！”心底却也有些担心她的心理状态，只不过，他瞥了眼吴莫，还是觉得现在防狼更重要。
　　只不过，男人最难说不的对象就是女儿，尤其还是两个女儿。
　　所以，最后的出行队伍，是吴莫，方正，陈薇和陈璋。
　　经过医院大厅时，吴莫忽然站住，神情僵硬，脸色难看，拎着行礼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死死地盯着从身边经过的一个身影。
　　那是个温和儒雅的中年男子，西装革履，在病人来来往往的大厅中尤其显眼，尤其身边还陪同着两个穿白大褂，满脸谄媚的医生。他此刻正一脸关心地安慰着身旁的女人，女人大约40岁左右，保养得非常好，即使此刻眼睛通红，看着有些憔悴，依然难掩风韵。
　　一行人坐上电梯匆匆离开，吴莫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紧闭的电梯门。
　　方正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没发现什么不对，皱了皱眉，“怎么？”
　　吴莫垂下眼，片刻后摇头，“没什么，走吧！”
　　回去的车上，吴莫手上拿着根烟，没有点上，只是闭眼靠在座位上，陈薇坐在他的侧后方，静静地看着她。
　　“陈薇，你暑假什么打算？”方正打破沉默。
　　下个学期开始，陈薇□□高三班里继续上课，准备高考，所以这个暑假她很可能和那些升高三的学生一起开始补课。
　　陈薇摇摇头，还没来得及问她爸爸，不过，对于她来说，补不补课，其实差距不大，她的偏科已经严重到无法平衡的地步了。
　　吴莫回神，揉了揉太阳穴，往后一扫，就看到她正注视着他，不由一愣，继而脸色微缓。他对她道：“如果没事的话，要不要过来帮方正的忙？”
　　“这还用问，必须来啊，早说了收银交给你了！”方正一言定捶，拍板定下了陈薇未来两个月的工作。
　　车子拐过一个路口，又是红绿灯，他开起音乐，周杰伦的《双截棍》立刻弥漫整个车厢，开始哼哼哈嘿地唱着。
　　“去哪儿吃？不会又是肯德基吧！”陈薇几乎可以说是肯德基专业户，只要有她在，几乎次次都是肯德基。
　　陈薇习惯性地要点头，就被吴莫给打断，他无奈地看着她，“你妹妹也在，好歹给我个面子，请她吃顿好的？”
　　他转向陈璋，就见她一脸向往地盯着肯德基，然后指了指那个白毛老头。
　　吴莫和方正对视一眼，比了个投降的动作。
　　“你这小姨子也真好收买！”方正偷偷在吴莫耳边道。
　　他只是笑笑，看着陈薇的背影，有些心酸。
　　似乎，他请她吃过的最好最贵的，也就是这洋快餐了。
　　“陈薇。”他拉住她的手，“你得有点追求，不然，我以后赚钱会少很多动力，我现在没有钱，但是，我总是不缺赚钱办法的，试着多和我提些要求，就当是满足满足我。”
　　陈薇想了想，点点头，问：“什么都可以？”
　　“都可以，只要你说，我都会记下，然后按着银行五年的定期几率算利息。”
　　她笑得有些狡黠，水墨的眼眸微微一转，然后开口，“我想去A大看看。”
　　吴莫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脑袋，还以为她会提什么要求，结果就是这个。他拉着她的手，护着她走过拥挤的客流，然后告诉她，“这个不用存，马上就能满足你，等到我手上这份家教的活结束，我们就去！”
　　“你们要去哪儿？”方正端着盘子过来，就听到后面几句话，插嘴问道。
　　陈璋拿起薯条，一边挤着番茄酱蘸着，一边回方正的话，“去A大。”她比他早回来一会儿。
　　方正嘴里吃着东西，含糊地道：“可以啊，什么时候走，我去买火车票！”
　　吴莫叹了口气，轻声嘀咕了句“电灯泡”，却也知道这两个，一个是间谍，另一个是□□，缺一不可！?

☆、第 25 章

?　　方正从来不是个有计划的人，从听到吴莫说要去A市后，没过两天，就说买好了票，还极其自觉地把陈璋也一起捎上了。
　　他将火车票扔给陈薇，美其名为员工福利，吴莫拿过票，然后没好气地甩了几张毛爷爷给他。这是陈薇对他提的第一个要求，他可没想着让别人买单。
　　对此，方正一点也没犹豫地把钱塞进了裤袋，转眼就又花在了火车的零食上。
　　从Z市到A市是7个小时的车程，四人从一开始的激情满满，变成了各自瞪眼。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让一下让一下……”乘务员推着小车叮叮当当地过来，经过方正这桌时又特意看了一眼，发现之前买的零食几乎都还好好地没怎么动，只能失望地往回走。
　　吴莫里边坐的是陈薇，她正抵着车厢，歪着身子有些昏昏欲睡。
　　他不由咳了咳，然后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她的手。
　　她疑惑地看了过来，他往她那边挪了挪，示意她靠在他肩上，没想到这是个没眼色的，竟然又往里边挤了挤，然后端端正正地坐着。
　　这一幕，被对面的方正瞧了个正着，他低笑着从塑料袋中翻出一瓶啤酒，打开喝了一口，故意糗他，“怎么，很挤吗？要不要和你换个位置？”
　　“滚！”吴莫回头，捏了捏陈薇的脸，见她似乎清醒了一点，才气哼哼地道：“傻子！”
　　陈薇莫名其妙，注意力却很快被身后的声音给吸引了，方正有些意兴阑珊地道：“不用看了，在打牌呢！咱们这儿倒是刚好够一桌，只不过，这一小一傻的，我就算赢了也没意思！”
　　“说谁傻呢你！”吴莫将手上剥好的橘子递给陈薇，将橘皮朝方正扔去。
　　方正鄙视了他一眼，“你这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可是跟着你说的！”
　　陈薇吃完手上的橘子，拍了拍手，然后道：“打牌吧！”
　　“你开玩笑的？”方正嘴里的橘子还没咽下去，一说话，汁水就喷了出来，正对着的正好是陈薇。
　　吴莫动作迅速地把她往怀里一拉，然后趁着她抬头之际，轻轻蹭了下她的脸，眼底划过笑意。
　　“我会打。”陈璋放下书，然后还从自己书包里拿出两副扑克，然后熟练地开始洗牌。
　　被这一幕惊到的不只是方正，就连吴莫也是瞪大了眼，然后又看看陈薇，指着陈璋道：“这样，陈老师也知道？”
　　姐妹俩对了一眼，然后点点头，“爸爸教的。”
　　“我去，你们可别告诉我，陈老师是赌王！”方正不可置信地道，然后开始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吴莫朝陈薇试探了一句，“你也会？”
　　陈璋把牌洗好后往桌子中间一放，“姐姐第一次玩。”
　　“哟呵，就这样你还敢说打牌？”方正直接切牌，然后对着吴莫道：“老样子组队！”
　　吴莫刚要拒绝，就听他故意拍桌子，“是不是兄弟？组队！”
　　就这样，兄弟组和姐妹组诞生。
　　陈薇第一次玩，费了方功夫才明白了规则，明白时却已经输得一塌糊涂，面前充当筹码的花生已经只剩下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吴莫偷偷扒拉给她的，方正虽然发现，也大方地表示无所谓，纯当让她们一把，也给陈璋分了个过去。
　　“我说你们俩前面唬人倒是挺行的，怎么一真刀真枪就不行了！这都输了第几次了？”方正把牌随手一放，一脸扫兴。
　　陈璋有气无力地道：“姐姐的战斗力低了点，下次再继续。”
　　这是锻炼基本运算能力的小游戏，吴莫松了口气，他还是很难接受陈老师从小就把她们俩往赌后方向培养。
　　好歹打了个两小时的牌，时间打发了大半，四人又跑去餐车吃了顿炒菜，总算熬到了下车。
　　住的地方是吴莫订的，就在A大附近，刚好两个标间，抵达住宿时已经差不多八点，各自回房休息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去附近的夜市逛一逛。
　　原本是四人一起行动，一到人多的地方，吴莫就趁机拉着陈薇的手跑进人群，总算成功将电灯泡给甩了开。
　　陈薇气喘吁吁地拉了拉他，表示跑不动了。
　　吴莫转身，弯下腰，看着她张着嘴喘气，戏谑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怎么跟个小狗似的？”又想起之前有一次，她也是这般追着他跑，还跟他打了一架。
　　她有些气恼地别过头去，好一会儿没听见他的声音，忽然叫了她一声，一回头，就被他吻住了唇。
　　人来人往的马路上，两人头抵着头，视线相撞，心扑通一跳，仿若明白了什么。
　　他很快就离开，然后装作什么都发生的模样，握着她的手，迁就着她的脚步走着。
　　“为什么这么想来A大？”他一直没问，此刻才提起。A大虽然是A市数一数二的大学，也是偏重理科，但是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让她这么念念不忘。
　　陈薇指了指A大标志性的大门口，“我来过这里，而且，我不喜欢Z大。”陈薇的母亲是A大毕业，校庆的时候，正好带着陈薇在A市看病，所以就趁机带着她参观了A大，那是她最后一次和陈薇一起。
　　吴莫看出她眼中的悲伤，只以为是自己先前的事伤到了她，牵着她往学校里走去，一边逗着她，“如果你考上了A大，我就考研过来，到时候学妹多多照顾！”
　　方正坐在陈璋对面，状似无意地问：“你知道你姐和吴莫的事？”
　　陈璋给了他一记白眼，意思就是废话。
　　“那你也满意这个姐夫？”他吃了个生煎包，被里边的汤底给烫的直吐舌。
　　“无论是从现状还是法律上说，他都还不是姐夫，而且，只要姐姐自己满意就行。”她对他的话有些莫名。
　　这不过是个路边摊，来往的都是附近的居民，像他们这样出来玩的倒是不多。
　　方正掩下眼中的情绪，低头问她，“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他们俩会一直这么下去吗？”
　　她不由一愣，就是方正自己，也是笑了起来，他真是疯了才会问个十二岁的初中生。
　　直到吃完东西，他起身招呼她离开，“走吧，那两人怕也甜蜜够了！”
　　陈璋忽然抬头看他，很认真地道：“姐姐很喜欢吴莫，吴莫很珍惜姐姐，只要他们之间一直都有相互作用，那就一定会有摩擦力，可能会闹别扭，但也会让他们无法彻底分开，不会因为一个突然的打滑，就朝两个相反的方向走出很远很远。而且，就算走出很远了，也还有加速度存在，只要另一个多努力一些，也是能追上的……”
　　这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方正只听懂了前面两句，到后边，已经完全两眼发晕，他急急让她打住，“你们老师家的孩子果然惹不起！什么都能和学习扯上！”
　　他付了钱，一转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忙朝陈璋喊了一句，“你在这儿等我，或者自己打车回去。”说着把刚找回的零钱塞到她手上，然后拔腿追了上去。
　　方正一路跟着，拐过一个弯，发现这边都是要拆迁改建的破楼，门上用白灰写着大大的“拆”字，他顺着那声音偷偷走了过去，听到“吴峰”的名字时，他就知道自己果真没认错人。也就是说，那拖着她回家，现在正在打她的男人，就是当初怂恿着和吴峰合作一起包工地，后来胡丽云卷着赔偿金跟着跑了的男人。
　　破旧脏乱的屋子里，胡丽云夺过男人手上的巴掌，直接冲进厨房拿了把菜刀，红着眼指着眼前的男人，“你打啊，倒是打死我！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干杀人的事了！不过老娘也不是好惹的，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就抓着你一块儿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边找姘头，有点钱你怎么不拿回来给孩子……”
　　继而是男人的一番痛骂，狠狠地摔了酒瓶子，然后往外走去，“黄脸婆，肉都不知道松成什么样了，还指望我为你守节！呸，你个骚娘们不也是吴峰一死，就马上搭上我了！□□一个，别说得多重情重义！”
　　方正皱眉，在他摔门离开之时避到了一侧。
　　“你还有没有良心啊吴大成……就算为了钱你也不能做那缺德事啊，那是一条命啊！我就说他好好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胡丽云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失声痛哭，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着。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她以为是吴大成，刚张口要骂，看到这个陌生的年轻人，不由一愣。
　　方正捡起地上的菜刀，蹲下身揪着她的头发，狠戾地看着她，“吴峰是怎么死的？”
　　“是……是你？”
　　他冷冷地盯着她，“我只让你做一件事，把找你男人的那个人给我找出来，是不是莫诚生？”
　　胡丽云战战兢兢地点头，“不是吴大成做的，他只是把吴峰骗了出去，我知道那个人叫什么，他姓李，他叫他彪哥！你是吴莫的朋友，看在他的份上，你放过我们，放过我们……”
　　她一下又一下地磕头，不只是在求情，还是在赎罪。
　　方正拍了拍裤子，“就要他一只手，怎么样？和吴莫他爸的一条命比起来，算轻了吧！”
　　吴莫和陈薇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陈璋在房间里看电视。
　　“方正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吴莫把手上买的小吃递过去，纯粹为了讨好她在陈老师面前多说些好话。
　　陈璋打开一看，二两生煎，又默默地盖上，A市的特产，满大街的店，十家里九家就有生煎。
　　“他好像有急事，就让我先回来了。”?

☆、第 26 章

?　　方正回来已经将近十二点了，两只手拎着满满的小吃，一进屋就招呼着其他三人赶紧吃夜宵，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先开了瓶啤酒，稀里哗啦地喝了起来。
　　吴莫踹了他一脚，“跑哪儿去了？打你这么多电话也不接！”
　　“还能干吗？这不是坐了一整天的车，跑去松活松活筋骨嘛！”他暧昧地说着，还特意看了他一眼，“别怪兄弟没义气，没叫上你是因为怕陈薇又跟着来一套足底按摩，那我这面子真不用挂了！”
　　陈薇听到自己的名字，莫名其妙地看了方正一眼。
　　一旁的吴莫心虚地摸摸鼻子，然后马上推着方正往外走，“也不看看都几点了，别打扰人家睡觉！”
　　“哎，那也先让我把酒和鸭脖子拿出来，老子现在心情澎湃，哪睡得着啊！”
　　“行了行了，回去我陪你喝！让她们早点睡！”吴莫无奈，刚回头，就看到陈薇已经拿了出来。
　　他接了过来，“早些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敲门叫你！”
　　陈薇点点头，看着他手上的酒，欲言又止。
　　吴莫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放心，我不喝。”说完，看了眼她的房间，见刚好是盲区，迅速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靠在走廊墙上的方正余光扫过，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半晌，他才听到关门声，侧头看去，就见吴莫依旧站在门前低头轻笑。
　　“嘿，秀恩爱也好歹有个度啊，真是够了，对着扇门笑成这德性，真不知你以前那闷骚样是怎么装出来的。”
　　吴莫得意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很欠揍很装文艺地来了句，“爱情！你不懂！”
　　方正一抖，表示受不了他，一把夺过他手上的啤酒，一口闷了扔进一旁的垃圾箱里，“你这模样，真让我怀疑是不是被人给换脑了！”
　　两人笑骂了一通，一关门，两个男人说的话就更加肆无禁忌。
　　“老实说，你怎么就栽陈薇身上了呢？”方正打了个酒嗝，摊在沙发上，双脚翘在茶几上，两眼放空。“就算你说你喜欢上徐佳音，我都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毕竟男人嘛，视觉动物，那妞无论是身材还是脸蛋，都是没得挑的。想不通啊想不通！”
　　吴莫下意识地拿起桌子上的酒，刚凑到嘴里，又笑着放下，然后点了一支烟抽着，似乎在思索这个问题。
　　过了一会儿，他才有些庆幸地道：“还好，她的好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至于徐佳音，他直接忽略了过去。
　　方正却哼笑了声，“你这一谈恋爱，还成情圣了！狗屁，别和我说，你跟徐佳音在一起的时候没想着上床！是个男人都不信！”
　　“没办法，睡不下去！”他是想过以此报复莫诚生一家，但是就像他说的，睡不下去，看着那张脸，完全没感觉，另外就是，他总觉得陈薇就在后边跟着。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忽然听见方正开口问：“那边，你准备怎么做？”
　　“从财务入手吧，那么大的公司，不可能干净到哪里去！”许久，他漠然冷笑，“我等得起，只希望他活得久一点，再站得高一点。这样，等摔下来的时候才知道痛的滋味！”
　　黑暗中，方正目光炯炯，似乎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一早，四人精神都不怎么样，撑着头强拉着眼皮才没闭眼，只能一路昏昏沉沉地在车上补眠，实在是昨晚睡得晚，总觉得刚闭上眼，就又要爬起来了。
　　还没到码头，海浪声已经彻底驱散了他们的瞌睡虫，各个脸上漾起了兴奋之色。Z市虽不算内陆，却也看不到海，尤其他们又从小生活在青桐镇。
　　排着长队，登上了游轮，其他乘客纷纷拿出相机拍照。
　　陈薇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一边拉着陈璋的手，一边两眼放光地看着吴莫，这般直白的表情，惹得他颇有些难为情。
　　游轮慢慢开始启动，甲板有些晃动，但四人还是没有回到船舱坐着，而是扶着栏杆站着，看着脚下的海水慢慢从浑浊逐渐变得海蓝。
　　四人站成一排，相视而笑。
　　忽然，方正放开扶着栏杆，双手张开，抬头对着大海大喊：“I am the king of the world！”
　　一个巨大的浪花拍打过来，仿佛在回应着少年的恣意和豪气。
　　吴莫背靠着栏杆，朗朗而笑，闻言转身，“Jack，你的Rose在哪儿？”
　　方正刚才学的，正是《泰坦尼克号》里Jack刚登船的场景，他耸了耸肩，“我的Rose估计还在别人怀里吧！”
　　陈璋忽然也伸着脖子，“啊啊啊”地大喊了一声，可能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喊完就红了脸。
　　“你也试试？”吴莫怂恿着一旁嬉笑的陈薇。
　　或许是因为船渐渐平稳了下来，舱里的乘客都三三两两地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四人，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陈薇摇头，看着周围的人，腼腆地避开了他们的视线。
　　方正大喇喇地道：“害什么羞啊！机会难得，快点，学着我喊：吴莫，我爱你！”
　　他掐着嗓子，对着蔚蓝的海叫着，引得旁边一个正拍照的姑娘手一抖，相机差点掉了下去。
　　吴莫捂脸，开着玩笑，“你好歹给自己留张皮，不然我真的很难对外边的人说认识你啊！”
　　拍照的姑娘抹了把冷汗，看了看方正，又看了看吴莫，见吴莫的手一直护在陈薇的肩上，才算明白刚才不过是个乌龙。
　　陈薇紧紧地握着拳头，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看了吴莫一眼，抿了抿唇，转过身去，面朝大海。
　　吴莫心一紧，满是期待地看着她。
　　她张了张嘴，又也有泄气地闭上，没发出任何声音，回头想放弃，却见着他们鼓励的眼神，又转过身去，“我……”
　　直到感觉到被人从后边环住，她耳朵一红，才闭着眼大喊：“我们都要好好的……好好的！”
　　她要转身，却被吴莫抱着不让，他叹了口气，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了一句，“还以为你会跟着方正说一样的话，真是白让他占了回便宜……”
　　说完，他放开她，“陈薇！”她站在他身侧，他只是叫着她的名字，但看着她的眼神已足够说明一切。
　　方正拍了拍陈璋的头，“走，哥哥带你下去吃东西，我怕等会儿直接将他们踹下船去！”
　　很快，其他年轻人也开始大喊大叫，更是有学着经典的“You jump，I jump”的姿势拍照的，甲板上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就连广播中的音乐，也适时地唱起了《我心永恒》。
　　刚才在他们身边拍照的姑娘忽然提议道：“我能不能给你们四个拍张照？放心，我不收钱，只是觉得你们刚才站在一起的样子让人很舒服。”
　　吴莫有些警惕地盯着她，方正却马上应了下来，“来来来，正好没带相机后悔着呢！把角度选选好，把我拍得比本人更帅一点，至于他，你反着来就行！”
　　“额……这个貌似有些困难，我只是业余的，不过，我倒是可以在照片出来后，把你额头那颗痘痘给抹了。”那姑娘说着就开始选背景，排位置，兴奋得不行。
　　“靠，我怎么觉得他是专门想拍你啊！”方正凑过去和吴莫小声说着，又朝陈薇抬抬下巴，“情敌来咯！”
　　最后，四人站在船头，背后是广阔无尽的蓝，以及一轮天边的红晕。
　　少年少女靠在栏上，稍大一些的少女，发丝随风扬起，拂过身边少年的脸颊，少年微微垂眼，温柔侧目，而另一边的少年则笑得张扬放肆，唯有最小的女生笑得恬淡，有些紧张地看着镜头。
　　这是他们相识多年的第一张合照，青春正好！
　　“我叫张晴，谢谢你们愿意成为我的模特，下次有机会的话请你们吃饭。”
　　暑假很快就结束，其他几人都要准备入学，唯有方正唉声叹气，自称又成了孤家寡人。
　　对吴莫来说，大学完全不必高中轻松，除了大量的基础课程，为了满足奖学金的加分，还不得不参加各种社团，周末还得兼职，一时忙得脱不开身。好在Z大离Z中不远，有时候晚自习结束，他直接跑到她家楼下，给她打个电话，更幸运一点的时候，就是陈国胜值班，然后两人能牵着手，围着小区走上一圈。
　　“等到寒假，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他捏了捏有些瘦下去的脸颊，“学习很吃力？怎么又瘦了？”
　　两人坐在陈薇家隔壁的楼梯口，如果陈国胜回来，就可以随时看到。
　　陈薇摇摇头，“我在帮方正打工，有工资。”
　　吴莫曾听她提过，却没想到她真的去做了，不过想着可以多和人接触，又有方正在一旁看着，就放下心来。
　　“如果累了就辞职，他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别对他客气！”方正最近不知道帮着他爸忙活什么，还正儿八经地穿起了西装，大言不惭地说准备向精英靠拢。
　　陈薇看着他，摸了摸他的眉心，“不要太辛苦，我现在还没要求。”
　　“好。”他轻轻地笑着，柔和温暖。?

☆、第 27 章

?　　吴莫再见到徐佳音是在年底的干部会议上，她坐在后面一排。
　　他身旁坐的是他们部门的部长赵成则，工作严肃，平时话也不多，但是能力很强，威信也够，就连吴莫对他，也是相当佩服。
　　会议中段的时候，他忽然侧头，低声问吴莫，“你认识徐佳音？”
　　吴莫正想着这周末请个假，好好陪陈薇一天，听到这话不由一愣，然后点点头，“认识，怎么？”
　　赵成则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道：“藏得还挺深的，什么时候追上的？人家都眼巴巴地盯了你半个多小时了。”
　　“我是有家室的人，学长可别害我！”他玩笑着把话带了过去。
　　“抱歉，只是先前有传言，徐大小姐有个比她小一岁的男朋友。”赵成则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八卦一次，竟然就闹笑话，尴尬地拍了拍吴莫的肩膀，“什么时候把家属带出来一起吃个饭，大家认识认识。”
　　吴莫点点头，“可能要等期末，她还在读高三。”
　　赵成则原本还有些怀疑，一听这话，马上转为惊讶，“你们这真是……好学生谈恋爱叫做合作学习，应该鼓励。”他笑着摇头，在不经意地回头时，又看到了徐佳音那欲言又止，深情的眼神。
　　会议结束，吴莫正准备离开，就看见徐佳音先一步站在他桌前。
　　他笑着道：“不好意思学姐，能不能让让，我赶着去上课。”
　　徐佳音脸色一白，怔在原处，在吴莫转身准备从另一侧出去时，忙开口，“吴莫，我有事找你。”
　　吴莫装作没听见，径直离开。
　　“跟我爸有关系。”她又追了上去。
　　大教室里的人还没走完，听见这动静，都忍不住看了过来。
　　徐佳音见他站住，松了口气，但看着他冷厉的眼神，又诺诺地不敢再说什么。
　　“出去说。”他说完这句，就不再看她，大步往外走去。
　　两人当事人一离开，教室里剩下的人纷纷交头接耳，八卦之心熊熊烧起。毕竟这两个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学校的热门人物，女的不用说，从入学开始，就知道是谁家的千金。至于吴莫，更多的是因为他的成绩和外貌，以及还有一张传说能秒杀所有女性同胞的照片，在学校的BBS上被命名为“最是低头的那一抹温柔”，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他低头看手机的照片。
　　“要是这两个在一起，虽然是郎才女貌了，但是也太残害我们这些平凡少女的梦想了！”
　　赵成则刚收拾好东西，听到这话，忍不住朝共事许久的“平凡少女”道：“吴莫都有女朋友了，你这少女心注定要支离破碎了。”
　　说完，他不顾后边一群蠢蠢欲动的八卦女，怡怡然离开了教室。
　　“老赵什么时候这么八了，还有，吴莫真有女朋友？那不就和上学期徐佳音的小一岁男朋友合上了？”
　　此话一出，众人大惊，纷纷摇头哀叹。
　　元旦过后，几次冷气来袭，气温已经降至零度。南方的冬天尤其刺骨，又湿又冷，直往衣服空子里钻。
　　空旷的体育场上，吴莫一件灰色毛衣，一件黑色的长大衣，手上的围巾从教室出来时，便一直没围上。
　　他看着对面冻得嘴唇发紫的徐佳音，心底没有一丝的涟漪。
　　“说吧！”他伸手摸烟摸了个空，才想起来已经戒了。
　　徐佳音搓了搓手，对着手呵着气，有些难过地看着他，见他似乎有些不耐烦，才开口道：“我爸我们分手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爸妈，他们也只以为我们闹别扭。前段时间，我爸不知从哪儿知道了你，他和我说，想约你见面吃个饭。”
　　她顿了顿，带着些期盼地问：“吴莫，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见我爸吗？”
　　吴莫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响了起来，他一接起，就是陈薇的哭喊，以及一片杂乱的声音，他对着电话喊了几声，电话就被挂断。
　　握着手机的手都是冷汗，他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给打电话，无论是方正也好，还是他店里的电话，一律没人接。而刚才的电话，就是陈薇用他店里的座机打过来的。
　　方正的店里已然一片狼藉。
　　当时陈薇刚和方正请的收银小妹交接好工作，一群拿着铁棍的混混就忽然砸了外边的玻璃门，闯了进来。
　　一举手就直接抡了最前排的电脑，开始故意挑事。
　　客人全部慌乱而逃，楼上KTV正在装修，除了方正自己，根本没有其他人。
　　他听到声响赶下楼，就看见十来个劳改头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砸他的电脑，瞬间就红了眼，火冒三丈地拿起一边的椅子，直接往楼下的人砸去！
　　“我艹你MB，敢碰我的东西！”方正不是个怕事的，脾气本来就爆，此刻哪里还能忍住的，直接和人干了起来。
　　陈薇缩在墙角，紧紧地捂着头，脸色苍白，神色呆怔，直到看到方正挨了一棍子，脑后流出了血，她才慌慌张张地爬起来，拿过桌子上的电话报警，手指却颤抖着总是按错数字，她咬着唇，泪水直落，一字一字，清楚地说着这里的地址。
　　她刚刚拨通吴莫的电话，就被人一把拽了起来，手上的电话砰地摔落。
　　“臭娘们，藏得还挺好的啊！刚给谁打电话？啊？你报警了？”他抓着陈薇的头发，一巴掌就要打下去。
　　“啊！”陈薇尖叫着朝他踢打着，完全失了理智。
　　方正回头看到这幕，一脚踹翻面前的桌子，挡住了另一边的人，冲过去对着抓着陈薇的人就是一棍子。
　　但是很快，其他地方的几个都围了过来，慢慢逼近中间的两人。
　　陈薇被护在身后，方正脸上已经都是血，眼前看着一片红色。
　　“年轻人，别紧张，我们不过是给你个教训，让你明白，什么事不能碰，什么人不能惹！”为首的是个黑衣壮汉，这么多人中，就他戴着个口罩，看着尤其显眼，他朝其他人一招手，就朝外走去。
　　走在最后的就是刚才挨了方正一棍的人，他朝地上吐了口血水，看着陈薇，歪着嘴笑得□□，“看不出还挺烈的，什么时候让老子试试味道！”一边说，还一般伸手去摸陈薇的脸。
　　只是话还没说完，方正已经又一拳揍了过去，“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信不信我剁了你的舌头！”
　　“好小子！刚才没挨够是不是？还站着干什么，都给我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个毛头小子打了两次，他自然忍不住了，哪里还听着口罩男的警告，直接和方正打了起来。
　　其他混混一见自己人被打，马上包饺子似的把方正和陈薇包了起来，开始乱棍朝两人打着。
　　只有口罩男和他身边的一个男人站着没动。
　　“李哥，你看要不要劝劝，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出人命了！”
　　口罩男皱眉，“算了，让他们出口气，大头，你看着点，别死人就行！”
　　方正一开始还有还手之力，很快就开始无力抵抗这么多人，只能护着陈薇，硬生生地用背帮她挡着，陈薇拼命挣扎，却被方正狠狠地按着，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着那些打向方正的棍子，
　　她只感觉他的血一滴一滴地往她脸上滴，他抱着她的力道也越来越轻，“方正……”她沙哑地叫着。
　　他许久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咧着嘴朝她笑，“傻子，我得让吴莫……永远欠着我！”
　　门外警车响起，这一群人才慌乱起来，逃窜着往外跑。
　　陈薇伸手去捂着他的伤口，却沾得双手都是，已经泣不成声，“医院……方正……我们去医院！”她爬起来就要背他。
　　“我车子……备用轮胎里……给吴莫……”方正想爬起来，却已经没有力气，整个人摔了下去，他朝门外看去，仿佛看见了吴莫的身影。
　　他笑着道：“傻子，真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喜欢你……就连我，也讨厌不起来！我真羡慕……”他说着就闭上了眼，任陈薇怎么叫都没有任何反应。
　　陈薇一抹眼泪，拖着他的身体，就要背着他往外走。
　　吴莫匆匆赶来，就看到眼前这一幕，他立在门口，手握着破碎的玻璃门，玻璃扎进手心，却全然没了感觉，看着浑身是血的陈薇和方正，眼睛通红，不知该做何反应。
　　“吴莫，医院……”陈薇惨白着脸，看到门口的吴莫时，才发出了声音。
　　吴莫像是被这话点开了开关，疯了般地冲过来，背起方正就急忙往外冲。
　　路人尖叫，警察赶紧拦下吴莫，被他撞开，抱着方正不肯放。
　　最后，吴莫被警察强行拉着才放开了方正，方正被送上救护车。
　　“你们为什么现在才来！”他狠狠地甩开桎梏，看着渐渐消失在车流中的救护车，“他是方正啊，那时候我怎么可以不在……”
　　陈薇冲进混乱的人群中，抱住无处发泄，只能自残的吴莫。
　　所有的眼泪，在这个寒冬尽数枯涸，所有的青春，随着方正一起结束。?

☆、第 28 章

?　　方正的葬礼后，一切又似乎回归到了原位，只是，还是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吴莫自从看了方正藏着的东西后，整整消失了一个星期，后来回校上课，即使在课堂上，也不时失神，表情阴鸷，越发让人看不懂他在想什么。而在陈薇身边的时候，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就如同以往他们甩开方正这个电灯泡，偷偷跑出来约会。
　　陈薇变得越发沉默，她看着吴莫，眼神悲伤得让人想哭。
　　这时候，他总会捂住她的眼睛，然后抱着她。
　　他说：“薇薇，我们就当方正还在店里忙着赚钱，好不好？”
　　无论少了谁，地球照样转动，日子也照样继续，这是最悲哀，最无奈，也最幸运的事。
　　徐佳音是在部门办公室找到的吴莫，当时吴莫正向赵成则提出退部的事。
　　赵成则准备考研，刚打算将手上的工作交给吴莫，就听到他这个要求，马上拍板否决，又提出各种优惠条件，又是什么更容易入党，更容易拿奖学金等等，却还是硬不过吴莫的去意。
　　“好吧，你还真是给我扔了个大麻烦！”赵成则揉着眉头抱怨了句，“当作补偿，最后一次部门聚会就交给你请了！别忘了给我们介绍家属！”
　　吴莫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点头应下，一回头，就看到门口殷殷看着他的徐佳音。
　　赵成则很是意外，似是没搞清楚状况，却还是拍拍吴莫肩膀，先行离开。
　　徐佳音有些紧张地绞着手，“吴莫，你还好吗？”
　　听到这话，吴莫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又是你爸找我？”他靠在一旁的桌子上，冷漠地问着。
　　她点点头，“我和他说了，你最近可能心情不大好，我爸他很理解，说是随便什么时候，只要你愿意……”
　　吴莫细细地打量着徐佳音，冷笑，“你喜欢我什么？我可从来没喜欢过你，哦不，你爸的很多东西，我都还是很有兴趣的！”
　　徐佳音被刺得红了眼圈，强忍着泪水，道：“就算你喜欢钱，那也是我的一部分，这就跟喜欢外貌，喜欢性格一样，我不在意。我就是想要你。”
　　“你给莫诚生打电话吧，就说我要见他。”吴莫说完，无视她激动兴奋的眼神，从她身边越过，离开了办公室。
　　吴莫和莫诚生的见面就定在下午，至于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无论徐佳音怎么撒娇，都还是没从莫诚生嘴里问出两人的谈话内容。
　　莫诚生只是别有意味地看着她，夸她眼光不错，很有她妈当年的丰采。
　　这话顿时让她重新燃起了希望，抱着莫诚生的胳膊兴奋地跳，“爸爸，我就知道没有什么事是你做不到的！”
　　“这话说的不对，是没有什么，是钱做不到的。他，毕竟还年轻，恐吓几句就知道进退了！有一天，他会明白的，而且这一天不会太远。”莫诚生温和地道。
　　周五下午，吴莫守在陈薇的学校门口，远远就看到她独自一人背着书包往外走，而其她女生都在和身边的同伴嘻哈打闹，他不免觉得心疼。
　　他快步走上前去，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在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这是低头准备捡钱呢？”
　　陈薇看到他，眼睛笑得眯了起来，握住他伸出的手，“现在就去吃饭？”
　　“差不多了，我们先过去，学长他们应该很快就到了。”
　　晚上是和部门的聚餐，为了凑陈薇的时间，特意定在了周五。
　　吴莫的部门里总共有八个干事，三男五女，再加一正一副两个部长，总共十个人，正巧凑成一桌。
　　走进包厢，看到坐在吴莫边上的陈薇，除了赵成则，其余人各个傻了眼。
　　赵成则耸了耸肩，一脸无奈，“我都说了，你们自己不信！”
　　原本对吴莫有些许好感的女生顿时怒瞪了他一眼，哪里是他们不信，实在是他在八卦消息方面的可信度太低。
　　“这位就是还在Z中上高三的弟妹吧！我是吴莫的学长，马上要退休的部长，赵成则。”赵成则主动问好，难得严肃的脸上扯出了笑意。
　　其他人也纷纷做自我介绍，顺便客套地夸几句。
　　陈薇原本就长得好，这般安安静静地坐着，更是给人一种静好恬淡的感觉，虽然不说话，却不会让人觉得她冷淡。
　　陈薇直到所有人都说完了后，才抿了抿嘴，微微一笑，“你们好，我是陈薇。”
　　吴莫被她这领导说话的范儿给都笑了，摸了摸她的头，朝其他被问候的解释着：“别介意，她只是不爱说话，又有些懒。”
　　“没事没事，难得见着话少的女生，好福气！”
　　赵成则这话一说，马上得罪了在场的其他五个女生，纷纷对他开始了讨伐。
　　陈薇似很有兴趣地听着她们的对话，不时轻笑，吴莫见着，有些后悔太晚带她出来，她的世界太小，应该多接触些这样的同伴。
　　“受不了了，我快扑上去了，赶紧拉住我！你看看吴莫现在的眼神，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低头一笑？”对面的一个女生连忙掐着身旁的好友，低声喊着。
　　“我当初看到那张照片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说又不是苍井空的屏幕照，哪个男的会没事对着手机笑成那样，不是有主还能是什么！”
　　有男人的宴席就离不开酒，菜没上几道，就已经开了一箱，大家的主力自然是赵成则和吴莫。
　　觥筹交错，几轮下来，吴莫已经有了些醉意。
　　桌下，他紧紧地拉着陈薇的手，对敬过来的酒来者不拒。众人都不免瞧出些不对劲，纷纷看向赵成则，没想到这个早已经喝趴下，靠在椅子上已经熟睡。
　　陈薇忽然拿了个杯子，也给自己倒上，然后对着吴莫道：“还想喝吗？”
　　吴莫看着陈薇的眼睛，伸手拿过她手上的酒杯，“你不能喝。”说着，他一口喝了个底朝天。
　　散席的时候，吴莫已经醉的不省人事，只是抓着陈薇的手始终不肯放，要送他回宿舍的男生不由挠头，看着陈薇不知该怎么办。
　　最后，陈薇带着吴莫坐上了出租车。
　　“方正……”吴莫靠在陈薇的肩上，在她耳侧呢喃着，“薇薇，我好难受……好恨……”
　　陈薇紧了紧两人交握着的双手，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不哭……”
　　她帮他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却忘了自己滑过脸颊的晶莹。
　　两人去的地方是方正的租房，也是暑假时候，吴莫住的地方。
　　等到把吴莫放到床上的时候，陈薇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她坐在床头，看着只能借着酒意发泄伤痛的人，忍不住抱住他，两个人就像是在冰天雪地中相互取暖，恨不得将对方嵌入骨髓之中。
　　“薇薇……对不起，我不能让方正白死……我做不到！”吴莫紧紧地抱着陈薇，眼神迷茫，似醉非醉。
　　陈薇缩在他的怀中，摇摇头，“没关系。”
　　他伸手拂过她的脸颊，一片湿润，“你傻么，怎么会没关系？”他强忍着心中的痛，隐去眼中又涌上的湿意，轻轻蹭着她的额头。
　　吴莫很快就被酒意带走了神智，脑袋晕沉沉地，很快就睡了过去，陈薇慢慢从他怀中爬了起来，拿过他一直震动的手机，按了拒绝。
　　很快，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看了看熟睡的吴莫，接了起来。
　　“吴莫，你答应我爸陪我一起到公司实习了？”徐佳音欢快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
　　陈薇愣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是陈薇，吴莫睡了，明天再打吧！”
　　她把手机挂了，然后放到床头柜上，最后盯了许久，直接将手机扔到了洗手间的洗手台上。
　　刚走回床边，就见吴莫忽地坐了起来，粗喘着气，直到看到她，他才像是松了口气，往后倒下，捂着眼，挡住眼底的惊惶。
　　陈薇躺回到他身边，他伸手将她搂入怀中，“陈薇，我不能让你也出事，你在我身边，我会害了你……”
　　“不会，我会好好的，我们都要好好的。”她不停地安慰着他。
　　忽然，他听到他说，别怕，我会杀了他。
　　她惊得跳了起来，却见他闭着眼，表情痛苦，似乎只是醉话，梦话。
　　“吴莫……吴莫？”她轻声叫着。
　　他缓缓睁开眼，似乎这才醒来，却也是分不清虚实，只是说着，“薇薇，你离开我吧，离得我远远的！”
　　陈薇一直听着，然后忽然吻住了他的唇，她只是想安慰他，怕他一个人太疼。
　　在她面前，他的痛再难以隐忍，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狠狠地亲着，两人唇齿相交，尝到的却不是甜，是痛。
　　在触及温暖光滑的柔软时，他有片刻的清醒，推开了陈薇。背对着她坐着，按着刺痛的太阳穴，晃了晃脑袋。
　　片刻，他感觉到她软软纤细的身子从身后抱住了他，然后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她说，我爱你。
　　吴莫一震，猛地转身，看着她的笑，他也笑了起来，牵动着最心底的那块隐秘。
　　“傻瓜，不用这样。”
　　“不傻，因为你是吴莫。”
　　这一夜，青涩的身体，浓烈的□□。?

☆、第 29 章

?　　凌乱而狭小的床上，两人相拥而眠。
　　吴莫怜爱地亲了亲她的额头，神情柔软，抚着她的头发，“薇薇，明天一早，我去和陈老师负荆请罪，你就先在我这儿待着，好不好？”
　　陈薇糯糯地“嗯”了声，乖巧得几乎让他觉得心都要化了。
　　他的脸上露出苦笑和无奈，沉思了一会儿，半真半假地道：“你这么傻，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
　　她紧闭着眼，然后蹭着他的胸口，“有你在，不怕。”
　　抚着她发丝的手一顿，他叹了口气，在她面前，他总会变得自私，软弱，甚至不想要再去管其他任何事，只希望能好好护着她，和她好好过日子。
　　可是，他们一个是方正，另一个是他的父亲啊！
　　他低头看着她的美好，只觉得快被撕裂成两半。
　　“还记得我刚来青桐镇的时候吗？还有那两百块钱？”他轻声问着。
　　陈薇点点头，眼中泛□□点笑意，“你骗人。”
　　吴莫点点头，“是啊，还把你这个傻姑娘给骗回来了。”他忆起当初的时光，虽然混蛋，但是所有人都还好好地活着。
　　“从你那儿把钱拿回来后，我就藏在了我家门前的青石板凳下，薇薇，等哪天你有时间了，或者没钱用了，你就去取出来，还有这些年我给你的利息。”
　　“不要，你也没钱。”她不安地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裳。
　　吴莫想到莫诚生的威逼利诱，眼中流露出恨意，搂在陈薇腰上的手一时没注意力道，感觉到她的扭动，才回神，有些歉疚地看着她，“薇薇，可能将来有一段时间，我不能再像现在这样经常找你……”
　　陈薇爬了起来，趴在他胸口，很认真地看着他，轻轻问着，“为什么？因为徐佳音？”
　　他迅速坐了起来，反应有些激烈，抓着她的肩，小心翼翼地问：“她找你了？她和你说什么了？”
　　她摇摇头，然后指了指洗手间的方向，“你的手机，我接了，她说你要和她一起实习。”
　　他似乎松了口气，然后打量着她的神情，不知该如何解释，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的眼睛。
　　“可以不去吗？”她坐了起来，避开他的眼睛，抱膝坐着。
　　他曾说过，她可以对他提要求，第一个要求，他们已经实现了。而这，是第二个。
　　许久许久，静谧的小房间里，一个“好”字才刚说出，陈薇就已经扑进吴莫怀里，开始抽噎起来，有委屈，有放心，也有因为方正。
　　这是自方正去世后，陈薇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吴莫复杂地看着她，脸上浮现的是歉意，内疚，还有痛苦。
　　“薇薇，你陪着我，等着我就好。”
　　窗外的天空渐渐染白，吴莫悄声起床，洗完澡去了一身的酒味，虽然脸色有些憔悴，但是还算过得去。
　　他看了看时间，按照陈老师的作息，现在应该是正出门锻炼，他看了看还在熟睡的陈薇，想了想，还是留了张纸条再出门。
　　他深吸了口气，正要敲门，就看到陈璋拎着两袋垃圾从屋里走出来，见到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气哼哼地道：“爸爸不在，昨天他班上有学生从寝室逃出去上网，找了一整夜才找到，所以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夜不归宿的事。”
　　陈国胜带的是高三，学校抓得紧，便让住校生两周才回一次家，直接住在学校上自习。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吴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还是该泄气，他今天是真的做好了挨揍的打算才来的。
　　“恭喜你的两条腿暂时先保住了。”陈璋关上门，往楼下走去。
　　“那我也希望你以后的男朋友有这样的运气！”他嘴角一抽，无奈地接过她手上的垃圾，招呼她一起吃早餐。
　　陈璋也没有客气，她昨晚可是担心了一宿，“姐姐呢？”
　　“在方……方正以前租的屋子里，最近我一直住在那儿。”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有些人和事，只要一提起，记忆就立刻鲜活起来，仿佛从未离开。
　　“我以后……想当律师。”
　　吴莫一愣，过了半晌，摸了摸她的头，“你还小，这是一辈子的事，以后，再慢慢做决定。”
　　手机响了起来，他才拿出来，陈璋就已经看到了来电显示，皱了皱眉，就当作没看见低下头喝粥，耳朵却伸得长长的。
　　“我知道了……我会过去，挂了！”他挂掉电话，一边吃一边道：“少说多吃，然后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扔了。”
　　陈璋把筷子一放，刷地站了起来，“别想贿赂我，刚才我都看到了，是徐佳音的电话，要是让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姐姐的事，我一定不会瞒着她，她最讨厌别人骗她了！”
　　Z大经管院里不知不觉开始传出“男才女貌，女财男貌”的流言，后来传播的范围越来越广，等吴莫得知时，他和徐佳音谈恋爱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当时他正在图书馆找资料，正巧碰上了准备考研的赵成则，他突然间提起陈薇，又说起马上要高考的事，他才觉得莫名。
　　赵成则见他这模样，才觉得事情似乎真的不像传言中的，便郑重地将他们部门群里的重弹八卦说了一遍。
　　“你真不知道？”连他都知道了，他这当事人还蒙在鼓里就有些奇怪了。
　　吴莫冷笑一声，“这时机确实挑的好，最近我一直不在学校，今天刚回来。麻烦你让李莉把她说的那个网址给我发过来。”
　　“吓了我一大跳，还以为你真跟徐佳音走一块儿去了。听说自从上个月一起吃过饭后，陈薇已经被当作女神，人气已经比你还高了。还好你没劈腿，不然那几个女的骂起男人来，还真有你好受的。”赵成则开玩笑地道。
　　“没想到，她还挺受欢迎的。”他有些意外，转念一想，便开口请赵成则帮忙，“学长帮忙转告一声吗，我想请她们吃个饭，拜托她们周末的时候多带着陈薇玩一玩。她没什么朋友，难得有这么护着她的人。”更重要的是，她似乎也并不排斥。
　　赵成则看着时间差不多，邀他一起吃饭。
　　吴莫摇头，笑了起来，“还是下次吧！好久没见陈薇了，难得周末，学长就放我去约会吧。”
　　他刚走出学校，就看到了莫诚生，而他身边正站着徐佳音。
　　莫诚生朝他招招手，温和地笑着，“吴莫，等你很久了。”
　　校门口人来人往，凡是经过的，都没有不被外边的豪车给吸引着看一眼的，更别说车旁还站着校花和传说中白手起家成为Z市首富的莫诚生，再看向一旁的吴莫，眼神就说不出的羡慕和嫉妒了！
　　“吴莫？”见他没有动作，徐佳音忍不住又叫了一声。
　　“不好意思，莫总，今天似乎是周末，我不加班。”吴莫直接从他们身边经过，往路边的公交站牌走去。
　　莫诚生安抚地看了眼失望的徐佳音，让她先坐进车里，他才朝着年轻的背影开口：“吴莫，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吗？哦，差点忘了，最近快高考了，难怪你周末没时间。”
　　吴莫回头，狠狠地看着他，似是忍不住想要冲上去将他给撕了。
　　“走吧，佳音妈妈想要见见你，一起吃晚饭吧！”莫诚生慈祥地笑着，完全不在意他的神色，“你很稀罕她吧，那就听话一些，我才不会动她。”
　　车内，徐佳音忐忑地看着窗外，没一会儿，就见吴莫慢慢地走向车子，坐了进来。
　　她松了口气，不时看一眼铁青着脸，沉默不说话的吴莫，欲言又止。
　　手机的震动声瞬间刺破车内诡异的安静，吴莫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是陈薇。
　　莫诚生和徐佳音都看了过来，神色各异。
　　吴莫无视他们，直接按了接听键，“薇薇。”
　　他的语气温柔，与先前的冷漠简直是两个极端，莫诚生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不着急，我现在也有点事……嗯，你好好在家待着，我到时候过去接你……”他细细地交代着，丝毫不顾及旁边两人的脸色。
　　无论何时，只要她打电话，只要他听到，他就一定会接。
　　“爸爸，你说我妈会不会也很喜欢吴莫？”徐佳音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尖利。
　　电话另一头安静了少许，吴莫心中一跳，“薇薇？”
　　陈薇“嗯”了一声，然后说了句，“我挂了。”
　　电话被挂断，吴莫立刻回拨，却是无人接听。
　　他狠戾地一把捏住徐佳音的下巴，冷酷地道：“真是恶心！我的忍耐有限，别再有下一次。”后半句话，他是看着莫诚生说的。
　　徐佳音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此时车子已经驶进莫家的大宅，刚刚停下，吴莫就推门而出，大步往外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拨着电话。
　　莫诚生怒喝：“给我站住！只要你敢走出去，我就让你永远都见不到她。”
　　“好啊，那我就跟她一起去死！”吴莫回头，笑得放肆，眉眼间竟似染上了些邪气，“怎么，你现在不怕真的绝后了？”
　　?

☆、第 30 章

?　　“诚生，这就是云芳的儿子？”一个穿着灰色短毛衣，墨绿色长呢裙的女人从院子一旁的藤椅上站了起来，浅笑着走到莫诚生身边，她将手上的书放到他手上，然后低头打量着徐佳音，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没用，哭什么呢？”
　　莫诚生温柔地帮她理了理衣服，有些自责地道:“别说她，怪我没处理好。”
　　孙卉嗔怪着拍了他一下，虽然年过四十，但无论是外貌还是举止，都带着一种风情和味道。
　　吴莫冷眼旁观，自然知道这就是徐佳音的母亲，木音集团的第一大董事。他嘲讽地看了眼莫诚生，不知道他现在妻女在侧的滋味如何。
　　“吴莫对吗？可算见到了，说起来，你跟我们佳音还真是有缘，嗯，那句话怎么说的，亲上加亲是不是？”孙卉双手搭在徐佳音肩上，两人看着不似母女，反倒更像姐妹。
　　她亲昵地朝着徐佳音眨眨眼，“是个帅哥，跟你爸一样，难怪你天天挂在嘴边。”
　　“妈妈！”徐佳音眼睛还红着，脸颊已经又晕红了起来，“您别开玩笑了，吴莫……他有女朋友的。”
　　孙卉对此像是没有听见，流光一闪，轻轻瞟了眼莫诚生，似是指责抱怨，又似夫妻间打俏撒娇，“你这当爸爸的，可有些不称职咯！”至于说的是谁爸爸，她只是一笑掩过，提也未提。
　　吴莫看够了这出戏，轻笑着摇头，“我一直以为是有其母必有其女，看来还是您更生一筹。”“吴莫！”莫诚生厉声怒喝，“怎么说话的？跟佳音还有你孙阿姨道歉！”
　　“呵！”吴莫冷笑，“莫总，您这是在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话？我记得我还没同贵公司签合同，连您的下属都还算不上。你该知道，我们站在这里说话的底线是什么！”
　　孙卉看着吴莫的背影，柔声安慰着徐佳音，挽着她的胳膊往里走，“别哭了，我们先进去，他早晚会回来的，是不是，诚生？”
　　莫诚生点了点头，眸光一闪，随即开口：“他自然会听话的，我让李彪去劝劝他。”
　　陈薇正在之前的小屋等着吴莫，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手上拿着支笔，时而转一下，时而写几个字。
　　桌子的左上角堆着一叠的英语试卷，都是历年的高考试题以及模拟卷，这些都是吴莫做好后用来帮她猜题，甚至直接猜答案的。
　　手机的震动声从洗手间传来，她别过头，又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嗡嗡的震动声终于停止，很快，她就听见外边的声音，敲门声响起。
　　她犹豫了一会儿，手机又开始响了起来。
　　“吴莫，我会很生气……”她打开门，看见外边的人时，脸色遽变，是又怕又恨。
　　李彪朝身边的大头看了眼，“还站着干什么？”
　　吴莫一上楼就发现了不对劲，门并没上锁，屋里一个人都没有，手机却还扔在洗手间。他知道这是陈薇的习惯，只要一不高兴，就会把手机扔在这儿，自然是因为先前那通电话，让她知道他骗了她。
　　他慌忙拿出手机给她家里打电话，又马上挂掉，她不会因为生气就忽然跑掉，只是害怕他担心。脑子顿时一片空白，手机上忽然出现莫诚生的的名字，他立刻接了起来。
　　“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不会伤她动她，只是让人带她去西城逛一圈。但是吴莫，记得分寸，这只是个警告！”莫诚生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赶紧回来吃饭，佳音还在等你。”
　　电话挂断，吴莫狠狠地一拳砸向面前的桌子，原本整齐摆着的参考书和试卷散落到地，只有那张写满了他名字的纸一动不动地黏在桌子上。
　　他有些木然地拿起来，上边还有些水渍干后的印迹，一滴一滴的晕开，他轻轻地摩挲着，当看到“相信”两个字时，他脑子似炸开了一般，也顾不得其他，随手把纸塞进口袋，拿起一边的钥匙就往楼下跑。
　　方正的车子一直停在楼下，这是自方正走后，他第一次开，踩死油门，直接往西边去。那两个字像刀子般，一下一下地捅着他的心窝。
　　从方正留下的资料里，他查到莫诚生有一个专门帮他做些见不得人勾当的助理，叫作李彪。他给方崇明打了电话，“方叔，我想请您帮个忙，帮我打听一下李彪现在的位置……对，就是跟您合作的那个李彪，问清是在西城的哪片区就行……”
　　吴莫又连续打了几个电话，一个急转弯，往另一条小道开去。
　　西城是郊区，刚被政府规划开发，合作的就是木音集团，他大致能猜到他们是往哪个方向去。
　　十字路口红绿灯，他瞥见前边忽然伸出窗外抽烟的胳膊，马上认出那纹着刺眼纹身的正是照片上的李彪，方正甚至提到，等哪天有空了，他也要去弄一身来装装B。
　　还没来得及赶上去，前边的车子已经快速穿过绿灯。
　　他追在身后，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两道刺眼的汽车大灯射来，吴莫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眼时，就看到对面的车子竟朝前边的李彪他们加速而去。
　　吴莫根本没时间反应，已经一脚踩死油门，车子猛地朝前冲去。
　　一瞬间，惊天震耳，三辆车子撞击在一起，横在最中间的，正是方正的那辆Polo。吴莫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手指微微动着，握着的正是陈薇最后写的那张字条。
　　他呢喃着：“再不骗了，薇薇……”
　　尼桑里，李彪因受到撞击已经昏迷。
　　坐在后座看着陈薇的大头摇了摇震得发晕的头，晃了晃陈薇，见她还是没有反应，皱眉下车，他打开另一辆车的车门，看着里边的人，低咒了一句：“臭娘们，可真狠！”
　　说着，他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又看了眼中间已经变形的车子，神情有些复杂，最后回到车上，将陈薇抱了下来，背着她往西站走去。
　　市和协医院，所有的外科专家齐聚，匆匆往手术室去。
　　贵宾室内，气氛冷凝。
　　莫诚生看着坐在沙发上低声哭泣的徐佳音，眼神冰凉而厌恶，却在孙卉进门的刹那转瞬即逝。
　　他面上流露出疲惫和悲伤，孙卉温柔细语地安慰着，当看到伤心欲绝的徐佳音时，她微蹙眉头。
　　身边陪伴着的副院长见着这一幕，心中不免疑惑。若说里面这正在抢救的是莫董的儿子，他或许能够理解现在这情景，但不是说出事的是这徐大小姐的小男友吗？
　　他心中暗暗摇头，果然这有钱人，就是喝杯水，也比他们来得复杂。
　　整整14个小时的抢救，手术室的门才打开，徐佳音想扑上去看，吴莫就被推进了ICU。
　　“手术还算成功，不过日后的复健，怕还是得吃些苦头。”医生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冒着汗，还不得不庆幸人救回来了，不然出个什么事，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有个降职之类的。也不知怎么开的车，竟然能伤成这个样子。
　　莫诚生总算松了口气，脸色好看了些，朝身边的助理点点头。
　　助理就漾着得体的笑容，拉着几个医生往办公室走去。
　　而此时，陈家已经因为陈薇的失踪闹翻了天。陈璋找到吴莫家，没看到人，却找到了陈薇的手机，她又跑到他学校，费了几番周折，才算是打听到消息，却也让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吴莫出了车祸，那她姐姐呢？她明明和她说是去找吴莫的，她现在又在哪儿？
　　陈国胜和陈璋根本连吴莫的面都没见到，就被保镖拦在了门外。
　　“给我让开！”一夜之间，陈国胜像是老了许多岁，他推搡着门口的黑衣保镖，嘴唇上火，长满了火泡，声音嘶哑，“我女儿呢？”
　　“不好意思，先生，里面没有您要找的人。”黑衣人架着陈国胜，陈璋却已经直接趁着空档钻了进来。
　　门一被打开，病房里的一切就印入眼底。
　　床上，吴莫浑身打着石膏，带着氧气罩，手上打着点滴，依旧昏迷不醒。
　　而徐佳音拉着吴莫的手，两眼通红，听到声音，抬头看到他们，惊了一惊，“陈……陈老师……”
　　陈国胜大步走向病床，看着沉沉睡着的吴莫，脸色狰狞，忽然一把扯下他的氧气，然后砸着床边的仪器，“你怎么还活着，陈薇呢？我女儿在哪儿？”
　　一片混乱，保镖拉着陈国胜，推着他往门外走，陪护赶紧按紧急按钮，床上的吴莫开始抽搐，心跳仪开始发出急促的声音，隔壁病房24小时轮值的医生赶紧冲了进来，徐佳音也被赶了出去。
　　陈璋护着自己的父亲，看着茫然呆立的徐佳音，冲上去扇了她一巴掌。
　　“如果我姐姐出事了，你会后悔的！你以为吴莫会爱你吗？”
　　她看了眼紧闭的病房，才转身劝着父亲离开。
　　瘦小的少女搀扶着有些佝偻的父亲，慢慢朝电梯走去，与相携而来的莫诚生夫妇擦肩而过。
　　第二天凌晨，吴莫清醒，第一个见到的人是莫诚生，他给了他一张沾满血迹的纸，以及一张照片。
　　“送我去陈老师家。”这是莫诚生说了许久后，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第 31 章

?　　汶川地震刚过去不久，便在举国哀痛的气氛中迎来了高考。
　　陈璋一下楼，就看到了西装革履，却毫无顾忌地坐在楼梯口抽烟的吴莫，此时地上已经扔了一地的烟头，她知道，他又在这儿坐了一晚。
　　他听到声音回头，站起来拍了拍裤子，“走吧，送你去学校。”
　　她站在高几级的台阶上，无语地看着地上的烟头，“你还真是会给环卫工加任务。”
　　吴莫将手上的烟摁灭，“你管那么多干嘛？就算我不扔，他们也照样要扫。赶紧走吧，我等会儿还有很重要的事儿！”说是这般说，却是蹲下来一一捡起了烟头。
　　“你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徐佳音终于想开了，打算放过你了？”她真没想到他这次竟然捡了，真的让她大吃一惊。
　　他没好气地道：“等你考完试，我再告诉你！”
　　陈璋跟了上去，看着他的背影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陈老师的咳嗽好些没有？”他忍不住又去摸烟盒，就被她翻了个白眼。
　　“你好歹也顾忌一下我这未成年人的身体啊，等会儿还要考试，你这二手烟会影响智商好不好！”她皱眉抱怨了句，才回答他的话，“好些了，你介绍的医生挺管用的。”
　　两人步行到学校，吴莫站在校门口，有片刻的失神，很快就朝她摆手，“好好考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你真的会和徐佳音结婚吗？”陈璋还是忍不住开口。
　　他离去的脚步一顿，然后拍拍她脑袋，“陈璋，如果可以，就报A大吧！”
　　六月一过，就开始持续地高温，没有最热，只有更热。
　　A市早已同火炉一般，烘烤着行走的生肉。
　　陈薇刚从图书馆出来，一个小肉团就猛的扑了过来，撞得她一个趔趄。
　　“妈妈，陈陈终于见到你了，我们一起吃肯德基庆祝好不好！”小肉团乌溜溜的眼睛中尽是馋意，软糯的撒娇，根本让人无法拒绝。
　　只不过，在陈薇正要开口答应时，身后已经有人非常利落地先拒绝了。
　　张晴气哼哼地道：“不行！你是不知道，昨晚他说想你想得睡不着，肚子咕咕地哭，我没办法，只好安慰了他一顿！不过我看他吃的那个劲儿，哪里是想你想得睡不着，明明是馋得睡不着！”
　　吴一陈一听有人揭发自己的黑历史，马上泄了气，拉着陈薇的手不停地蹭着，叫着“妈妈，我好想你”，让陈薇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想也不想地看向张晴，“我也想吃肯德基。”
　　张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插着腰，只想仰天怒喊，每次他们仨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是恶毒的后母，和白雪公主以及小矮人的组合。
　　吴一陈兴奋地耶了一声，跳着要往陈薇脸上亲去，这滑稽的样子就
　　像一只漏气的小皮球，怎么跳也跳不高。
　　“都给我回家吃大餐！从今儿个开始，姐就是有钱人了！这些洋快餐，咱看不上！”张晴拿出一张卡，朝面前的母子俩亮了亮，在见到吴一陈一脸怀疑的表情时，顿时忍不住了，“说，这是什么表情？”
　　“姨姨不是有很多张卡吗？你之前不是说，每张卡里的钱都不够我买可乐吗？”他眨巴着眼，天真地问着。
　　陈薇笑着抱起吴一陈，也点点头，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今天发工资了，这里够我们陈陈喝可乐了！”
　　吴一陈终于如愿以偿亲了陈薇一下，“姨姨不可以撒谎哦，小心长鼻子更找不到男朋友。”
　　张晴恨不得给这小子一顿痛揍，狠了狠心，装作一副要修理他的模样，最终却只是拍了他的屁股一下，“走，让你看看什么是无上限的副卡，想吃什么随便点！”
　　陈薇看了看她，还是和吴一陈一样，指了指对面的肯德基。
　　“不行，其他都可以，换一个！”她咬了咬牙，摇摇头道。
　　等到最后三人坐在了A市出了名贵的餐厅时，都只觉得浑身不自在。不过，在看到吃食的一瞬间，吴一陈率先脱离了这没出息的群体。
　　张晴摊在沙发上，朝陈薇耳语，“薇薇，你看我现在还穿着淘宝来的香奈儿，还是连字母都没对上号的山寨，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被人给赶出去啊！ 早知道应该先去商场溜一圈啊，好歹买件能充场面的，别人家以为我们付不起钱，直接过来赶人了！”她怕陈薇不信，还特意百度搜了几条类似的新闻。
　　陈薇只是对外人异样的眼光有些不舒服，她想了想，然后理直气壮地说:“不怕，我有工资。”
　　“就你口袋里那点工资，你家胖墩已经吃了一半了！”张晴不忍直视另一头的惨烈状况。
　　“可是，你不是说卡里有钱吗？”陈薇不解，就是她一定要拉着他们来这儿吃的呀！
　　张晴一想，马上直了脖子，清了清嗓子，有些丢脸地捂眼，“没办法，穷习惯了，差点忘了身上有张卡了！”
　　忽然，她又刷地站了起来，“陈陈，你先别吃！姨姨先去确认一下这卡里到底有没有钱！”
　　吴一陈即将塞到嘴里的冰激凌一顿，然后迅速伸着舌头舔了一下，“舌头不听话，已经吃了。”说完，他就一口幸福地咬了下去。
　　陈薇笑着拍拍他的脑袋，“妈妈有钱，不怕。”
　　“算了，不管了，要是卡里没钱，就把你顶在这儿，就不相信没人要！”张晴一狠心，索性又叫了服务员，啪啪啪地点了一大堆！
　　“晴晴，你点这么多我不够付……”陈薇傻眼地看着。
　　一旁侍者眼神微妙地看了他们一眼，在平板上点着的手指一顿，然后依旧保持标准的微笑，“如果您是三个人用餐的话，确实有些多了，如果小朋友还想吃，我们餐厅有特别为儿童准备的免费甜点，非常不错哦！”
　　张晴把口袋里捏了很久的卡摸出来，两个手指夹着，捋了捋刘海，一脸高冷的模样，“就按刚才点的上吧，吃不完我们打包回去给大黄吃！”
　　女侍者一走，她就一边紧张地抓着陈薇的胳膊，一边学着吴一陈快速地狼吞虎咽，“薇薇，如果等会儿不行，我们就把你儿子先抵了吧，我保证他下一秒就能追出来了！其实我真不知道卡里有没有钱，土豪给的时候没说。”
　　陈薇皱眉，震惊地道：“晴晴，你……你不会做小……？”
　　“想什么呢？你有见过长成我这模样的三的，那整容医院都该关门了！”她翻了个白眼，垂头吃东西，解释道：“我不过是有贵人相助，马上要办摄影展了，有人出高价买我的照片。”
　　“那你怎么一点都不开心？”陈薇敏感地问。
　　“那是因为，土豪没看上我啊！”她用一种自以为风情万种的媚眼朝对面的人抛去，没想到陈薇没接收到，她的儿子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吴一陈清脆的笑声引来了其他桌的注意，他还指着张晴，毫无所觉地道：“姨姨，你的眼睛都不见了！”
　　陈薇忍着笑，轻拍了吴一陈的头，然后认真地教育他，“不准胡说，姨姨只是眼睛抽筋了。”
　　酒足饭饱，两人下了地铁，牵着吴一陈慢慢散步回家。他们现在住的是A市外环圈的小区，租的两室一厅，七十平左右，不大不小，却是自在温馨。
　　张晴是在电话亭里捡到的陈薇，她一眼就认出了她，毕竟，当初那张船上的合照，算是她最得意的作品，每天都至少膜拜一遍，以兹鼓励。
　　所以，在看到浑身狼狈，警惕得跟只小兽似的女孩时，她简直不能想象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神采的眼睛，消瘦得两颊凹陷的脸蛋，与照片中沐浴在宠爱里的女孩已完全两个样子。
　　当时她住的是合租屋，没有独立卫生间和厨房，只有一间十几平的小卧室，她收留了她。
　　但是，她也从来没想过当什么好人，自己不过也是个受气拿死工资的毕业狗，再负担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她还没那么高尚。尤其，当时陈薇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
　　直到一个多月后的早上，她刚睁眼，就闻到了差点已经忘记的早餐味道。一个月没有和她说过一句话的人忽然开口，她说她想留下来，她可以去赚钱。
　　张晴不知道自己当时是被那久违的早餐给收买了，还是被她脸上那种悲伤又决绝给震住了，她答应了。
　　可是，马上她就后悔了，因为她发现，陈薇怀孕了，而且已经四个多月了。只不过因为她太瘦，所以她才没察觉。也是在那次之后，她果断知道，陈薇这姑娘，真的聪明得很，她知道她害怕孤单，也知道她心软。
　　一个虽然年长几岁，却也只能勉强糊口，另一个没有文凭，还挺着个肚子，张晴现在回想回去，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们是怎么挺过那段时间的，每天8毛一个的白馒头，偶尔加餐的时候换成一块五的包子，竟然也熬到生产。
　　不过她也肯定了一点，就是那几个月疯狂的馒头，让她的体重飙升，然后再也没瘦下去，将原本的内双彻底变成了如今的单眼皮。
　　直到生产前一段时间，陈薇失踪了两天，等她回来时，手上拎着一大包的钱，她装作没看到她红肿的眼镜，没看到每张钱上面写的话，她不知道她为什么没回去找照片中温柔凝视她的少年，但是至少，她松了口气，住院生孩子的钱不用愁了，也不用怕房东让他们月底滚蛋了。
　　薇薇，以后再也不吃肯德基了！
　　她瞄到这句话时，只觉得肯德基哪里不好了，那白老头怎么看也比小区边上包子铺的老板帅！
　　之后就是吴一陈的出生，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还有可以这么天使又这么恶魔的小混蛋！
　　从此，吴一陈成了她镜头里的专属模特，偶尔加上陈薇。
　　“吴一陈，我最青春最宝贵的时间都花在你身上了，如果你以后敢抛弃我，我就把你的艳照都给曝光了！”张晴狠狠地捏了捏吴一陈的脸蛋。
　　吴一陈一脸鄙视，“姨姨，我不是把爸爸让给你了吗？你不能再霸占陈陈，陈陈是要对妈妈负责的。”
　　陈薇一愣，随即笑着摸摸他的头，沉默不语。
　　张晴反应过来，“你个小白眼狼！”
　　他口中的爸爸，是那张照片，在他的认知里，爸爸就是那个一直在船上，没时间回来给他和妈妈买肯德基的男人，所以，他大方地将爸爸送给了张晴。?

☆、第 32 章

?　　股东大会，莫诚生和孙卉坐在上手，脸上都带着微笑，但是会议厅中的气氛却莫名紧张。
　　这两年，集团内部的□□已经开始进入白热化，虽然莫诚生和孙卉依旧对外做出一副和和美美的恩爱模样，但知情的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假象，为的也不过是企业形象，以及维持股市的平稳。
　　木音集团的前身是孙卉丈夫的徐氏钢材，以及莫诚生的木石房产，后来两人结婚后，才将两者合并，变成现在的木音。
　　孙卉外表温柔娴淑，却不是白莲花一样的女人。早在前夫去世再嫁之时，她就将所有的股份转到徐佳音名下，自己只是名义上的股东，而这么做，防的是什么自然就不用再说了。
　　而事实也是如此，莫诚生能力十足，却也野心勃勃。在木音正是上市后，他很快就掌握了公司的大小权利，在孙卉发现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木音的对外代言人变成了莫诚生，而外界也根本没多少人还知道徐氏。
　　不过新婚之初，两人也确实有过甜蜜而又真心相待的时期，莫诚生曾将手上10%的股份转给了孙卉，所以现在她虽然被迫只能日日在家看书养花，但是加上女儿手上的股份，却是比莫诚生还要多一些。
　　这也是莫诚生现在后悔莫及的事，只能另寻突破，而吴莫，就是两人之间最大的变数，徐佳音喜欢吴莫，则是他最大的筹码。
　　在座的几名元老都是老油条，集体保持沉默，谁也不随意站队。莫诚生手握大权，他才是能为他们带来利益的人，而孙卉，又是最大的股东。这夫妻俩向来都是一时东风一时西风，更何况，现在又忽然冒出个吴莫。
　　他们虽然不知道吴莫的底细，但是看上边的脸色，就知道不是小人物，至于是私生子还是乘龙快婿，只要和徐大小姐联姻了，那最后的结果就不同。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耐心观摩吴莫的动静。
　　而此时，吴莫正拿着个手机，低着头不知在看些什么，直到莫诚生咳了一声，示意他说话，他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把手机放下。
　　抬头环顾四周，见众人都盯着他，他轻笑着道：“怎么都看着我？我手上可没股权，也没有发言的权利！”
　　“虽然这么说，但是既然都破例参加了会议，那就多少说一下自己的看法，有什么不对的，在场的叔伯也能给你纠正纠正。”莫诚生喝了口茶，继续道：“你和佳音好事将近，公司交给你们那是早晚的事，而且，你在公司这么多年，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你尽管说就是！”
　　徐佳音听到莫诚生的话，眼中浮现期待，默默地看着吴莫。
　　吴莫摊了摊手，“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自己决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莫诚生脸色有些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皱了皱眉，孙卉嘴角却是扯起了一抹笑，对着失望的徐佳音摆摆手，示意她也一起离开。
　　吴莫刚进电梯，徐佳音也小跑着进来。
　　他对她视而不见，双眼看着电梯门，两手插袋，笔挺地立着，修身玉树。
　　“我听说，爸爸打算让你管生产那一块，你刚毕业，会不会太辛苦？要不我和妈妈说一声？”徐佳音温吞犹豫地道。
　　因为车祸，他休学了一年时间，几乎都在复健，以致于拖了一年才真正毕业。
　　他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话，电梯门开，就直接走了出去。
　　徐佳音眼圈微红，但是看到外边站着的员工，停住了打算追上去的脚步。
　　吴莫车子刚开出去没多久，手机就响了起来，他随手接起，果然是莫诚生，从他的分贝中，不难猜出他现在暴怒。
　　“我不管你到底喜不喜欢徐佳音，十月前你们都必须结婚，至少拿到她手上三分之一的股份，否则，别怪我没警告你，你一直念念不忘的心肝……”
　　他直接掐断电话，然后打给了赵成则，约了一起喝酒。
　　这些年，赵成则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和吴莫成了酒友，两人不时约着一块，偶尔谈及工作，偶尔说起其他，但其实更多的，只是喝酒。
　　不过，他发现对方今天似乎心情非常的好，或许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毕竟这四年来，他从没见他真心笑过，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开怀。
　　吴莫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见赵成则没喝，挑眉问道：“干嘛这么看我？”
　　“没什么，只是跟你说一声，最近股市不错，你交到我手里的钱总算是没亏，也能让我睡个安心觉了。不过怎么听说你最近开始投资起艺术品了？”艺术品确实是一本万利的投资，但是风险也是极大。
　　“以前觉得钱是赚是亏都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压力大啊，只能哪里赚钱往哪里钻！”他半真半假地玩笑道：“我投资的不是艺术，而是祖国的未来！”
　　赵成则无语，直接将卡扔回给他，“早知道你境界这么高，我就直接将钱往慈善基金会打了！”
　　吴莫放下酒杯，“我总算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他脸上露出笑意。
　　“你……”
　　他知道陈薇的事，他不主动说，他也从来不问。他只是觉得，一个男人如果爱一个女人，真的不用天天挂在嘴边，更何况这个男人是吴莫。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天往陈家报道。
　　看他现在这样子，总算一切都没白废。
　　赵成则摇头失笑，举起酒杯，和他碰了碰，“恭喜恭喜！替我给弟妹问好！”
　　吴莫把口袋里的烟盒都掏了出来，将香烟一支支地扔进酒杯中。
　　“你别跟我说你准备戒烟了？”赵成则一脸震惊，他是知道他这些年的烟瘾和酒瘾的，完全跟吸毒似的。
　　酒馆里复古的灯光设计洒下昏黄的光圈，此刻衬得吴莫的表情异常柔和，让见惯了他冷然和隐忍的赵成则有些难以适应。
　　他却极其爽快地点头，“没办法，总得给咱们祖国的未来做个榜样。而且，烟酒对我来说，不是上瘾，而是止痛。现在，不需要了。”
　　赵成则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刚喝进嘴里的酒就呛到了鼻子里，不可置信地指着他，“你……你不会说真的吧？”
　　“我到现在，也还常常以为是做梦。不过，似乎不是……”他说着，有些嘚瑟地拿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这是一张母亲搂着孩子睡觉的照片，恬静安详。母亲瘦弱，但是却将孩子仔细地护在怀中，拍摄的角度正好透着阳光，光线洒在那白皙的脸庞上，一切更加美好。
　　赵成则认出这照片中的女人正是陈薇，只是那孩子，至少也有三四岁了，他算着陈薇离开的年岁，也不由心惊。
　　吴莫轻轻地磨蹭着手机屏幕，眼底的情绪汹涌，“幸好，她是陈薇……”她还活着，还有了这个叫吴一陈的孩子。
　　“他们现在不在Z市？”如果在，他哪里还有空找他这个老男人嗑叨喝酒。
　　“不在，他们现在很安全。”即使是最信任的人，他也没说出他们的位置，“等这边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我就去见他们。”
　　赵成则耸了耸肩，“放心，红包我会提早准备的。不过，徐佳音那里……”
　　他看着手机，眼睛也不眨地道：“你觉得我在乎她？我什么时候给人这种错觉了？”
　　“你们都订婚了，就算人家不怎么以为也不行啊！”
　　吴莫终于将手机收好，冷笑着，“当初我别无选择，但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刚睁开眼，就看到莫诚生站在病房里，给了他两样东西，一个是他一直握在手心，直到抢救时才被取出的纸，而另一样，就是陈薇的照片，陈薇缩在房间角落，孤单消瘦的照片。
　　他告诉他，陈薇还活着，只要他听话，他就不会伤她，并且告诉他，制造那起车祸事故的，正是孙卉。而他需要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徐佳音订婚。
　　可笑的是，一个月后，孙卉也找上了他，告诉她，因为莫诚生手下的疏忽，陈薇死了。
　　他知道，莫诚生想要的，是他和徐佳音结婚拿到股份，而孙卉想要的，是他和莫诚生离心，从莫诚生那里拿到私生子的那一部分继承权，再和徐佳音结婚。
　　“我现在，倒是觉得徐佳音挺可怜的，郎心似铁啊！”赵成则玩笑着道。
　　吴莫摇头，“她可怜？是缺衣少食还是露宿街头了？她都没有，她过得好好的。但是我的薇薇呢，她一个人怀着孩子，生活在陌生的地方，遭遇的人情人暖，只要一想到这点，我就恨不得将那一家子都……”他缓了口气，片刻后道：“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但是陈薇，从来都没有错。就算她以后真的做错，我也会认为那是别人的错。”
　　赵成则叹气，“是我说错了，我只是想着，她对你，其实与你对陈薇都差不多。这四年，你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话，她却始终芳心不改，也算是痴情了。”
　　“那又如何，她不是陈薇，我不爱她。就这一点，已经抵过千万个理由了。”
　　这话很绝情，但是不知怎么的，他脑子里忽然浮现吴莫酒后一言，那时正是他和徐佳音订婚之后。
　　他说，在我心底，我和薇薇已经过完一生了。?

☆、第 33 章

?　　张晴坐在副驾驶室里，看着身边人的表情，有些坐立不安。果然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上次她还能义正言辞，张扬跋扈地指着对方骂了一通，但是现在，对方一个眼神，她就觉得低到尘埃……
　　“那人是谁？”吴莫看着走在陈薇身侧，跟她一起出来的男人，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齐老师？他是A大的副教授，曾经是薇薇的主治医生，也是他帮忙，薇薇才进的图书馆。”张晴打量着那温文儒雅的男人，依她多年拍摄经验来看，一定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美男子。在A大当老师，实在是暴殄天物了些，等她成名了，她一定要给他拍一组！至于身边的这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她还是乖乖回去拍他的儿子为妙。
　　“老师长成这模样？”吴莫皱眉，他在Z大见过的老师，无论是助教讲师还是教授，几乎普遍都是戴着厚重的眼镜，背着个双肩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张晴一脸了然地道：“其他老师当然不长这样咯，不过谁让他是A大的齐帅齐森呢？”看在他曾经也是她模特的份上，她又好心提醒了一句，“你该担心的不只是他，而是图书馆这个地儿！”
　　A大图书馆在A市可以说是三个“最”字，书籍库存量最大，数据信息最广，艳遇最多。
　　众人皆知，A大一向盛产帅哥美女，外加能进入A大的，起码不会存在智商上的硬伤，再加上时不时的考试和紧张的课业，除了自习教室，学生们最常聚集的就是图书馆了。所以经常会有外校的人想进A大图书馆求艳遇，甚至出高价租赁一张图书卡，只不过，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A大的人在这诱惑前都异常坚定，誓死保卫自己本校资源，先解决内部需求，才能满足普罗大众。
　　陈薇接过齐森递过来的一摞书，“谢谢齐老师。”
　　“不用客气，好歹我也勉强知道什么是绅士。”齐森笑着摇头，正要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忽然身后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一辆车忽然从车位上绕了出来，然后沿着小花坛绕了一圈，又回到原位。
　　齐森也没注意，看了看手机，对陈薇道：“可能没时间送你回家，我马上得去上课了，路上小心点。”
　　“好，谢谢齐老师。”陈薇点点头，就要转身离开。
　　“薇薇，你已经因为一件事和我说了两次谢谢了。如果可以，我倒是不介意你说，谢谢齐老师周末的邀请，我一定会参加。”齐森有些无奈地地看着她。
　　陈薇皱眉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行，周末要陪陈陈。”
　　他失笑，“是我的错，我也应该郑重邀请陈陈先生一道参加的，差点忘了，到时还有他最喜欢的烤肉。这样，陈女士能不能赏脸了？”
　　“我得先问问陈陈，”陈薇犹豫地道。
　　“好，不过下次，我希望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答案。”齐森想了想，又温和地鼓励着，“陈薇，你不应该一直把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中，然后把陈陈也一起拉进去陪你。”
　　齐森离开，陈薇还愣在原地。
　　吴莫的目光一刻未离开过陈薇的身上，他看着她怔然失措的表情，忽然解开了安全带，就要开门下去，吓得张晴整个人扑了过去拉住他。
　　“喂，你干嘛？别冲动，你好歹找个好点的地方和时间啊！”
　　他沉沉地喘了口气，一拳重重地锤在方向盘上，发出滴的一声，惊醒了一旁的陈薇。
　　“我送你去门口，然后你回来陪她一起回家吧！”看到了，就再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忍着，他现在只想时时刻刻看到她。
　　张晴松了口气，“行行行，你别吓我就行！”
　　“我等不了那么久了，你试着慢慢给她说一些吧，我怕太突然吓着他们！”吴莫望着渐渐远去的背影，发动车子。
　　黑色的SUV从陈薇身边越过，她捂了捂围巾，正好侧头，似是对上了黑色玻璃里的人，直到车子慢慢从她身边滑过，她才恍惚地回头往校门口走去。
　　周六一早，陈薇还没醒，吴一陈已经自个儿从小床上爬了下来，把身上的睡衣扒了个精光，嘴里还哼哼道道着不成调的曲子。
　　陈薇听到声响，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光溜溜的小胖墩在衣柜的镜子前打转，自娱自乐般发出咯咯的笑声。
　　她坐了起来，笑着问，“陈陈，你看什么？”
　　吴一陈指着镜子，“这个小帅哥是谁呀，怎么这么帅？”他说完就颠颠地跑了过来，拼命地往床上爬，“妈妈，陈陈要穿新衣服，要帅帅，要吃肉肉。”
　　陈薇扶额，无奈地弯下身子去抱他，却差点岔气，她将吴一陈放在床上用被子包好，“乖乖坐着，妈妈给你拿姨姨新买的衣服。”她捏了捏吴一陈肥嘟嘟的脸，脸上露出暖意。
　　张晴推门进来，看着刚从被子里钻出来的吴一陈，躺到了他边上，抓着他的小手揉着，“胖砸，过来给姨亲一个！”
　　“姨姨羞羞，没洗脸就亲陈陈，臭臭！”吴一陈嬉笑着避开，夸张地捂着鼻子，然后扑在被子上，躲着张晴的挠痒痒，哈哈大笑。
　　一时间，清晨的小屋里回荡着孩子清脆的嗓音。
　　Z市机场，赵成则还在打着瞌睡，听到登机的提醒才昏昏沉沉地醒过来，指了指精神奕奕的吴莫，抱怨着：“你是吃了兴奋剂吗？”明明是一起通宵的，难道差了两岁，精力上就出现了这么大的差距？
　　赵成则边上的李莉幽幽地道：“老大，您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中了彩票，所以才这么大方地忽然请我们去A市度假。”
　　“还是最新开发的度假村，这么烧钱的地方，你竟然眼睛都不眨一下，是不是被包养了？”何哲背着个双肩包，走在最后边。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笑了起来，纷纷调侃了起来，气氛却是热络了很多。
　　这是名义上由赵成则牵头组织的部门聚会，大部分都是之前和吴莫共事过一年的同事，还有几个是后来新进的成员，虽然不怎么熟，却也在赵成则的生日上见过一次。
　　吴莫从头到尾拿着个手机，还带着耳塞，对着身边人的话全然没有反应。
　　直到赵成则忽然凑过去，拿下他耳朵里的耳塞，“看什么呢？人家姑娘在和你说话。”他正奇怪他怎么耳机里没声音，就听到孩子的笑声，他不由一抖，有些惊悚地朝四处打量，就听到耳机紧接着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似乎是在劝孩子吃饭。
　　他正要开口，耳机就被拿了回去，他看着一脸温柔，对身边美女的殷勤忽视得彻底的吴莫，拍了拍他的肩，“我虽然知道你痴，但是没想到你已经是个疯子。”
　　说实在的，他从一个男人的角度上看，陈薇真的没有什么特别让人着迷的地方，实在让人不解，他怎么就这么着了魔了。
　　这次聚会，也是吴莫自己出钱让他组织的，问他原因，他这次倒也没有隐瞒，或许是跟最近在木音集团的大动作有关系，总而言之，他总结出的大致原因，就是怕狗急跳墙，再次伤到他的玫瑰，所以在彻底了解事情之前，他们就充当下□□了。
　　“你确定你要吃这哑巴亏？把这出钱的名头让我背？”
　　吴莫无所谓地道：“当然不是，这是你这几天为我加班加点的辛苦费。你也知道，我现在不是孤家寡人，得挣点奶粉钱，哪里能这么乱用。”
　　赵成则一听这话，马上转头和身后叽叽喳喳议论着的人道：“忘了和你们交代一句，这都是我卖身得来的辛苦钱，不过该花就花，千万别帮我省着。”
　　众人欢呼一声，拿着手机查找A市的攻略。
　　“学长，怎么不带佳音学姐过来？”说话的是个梳着丸子头的姑娘，后来新进的部门成员，也是如今的部长郭安瑶。她走在吴莫身边，开口得有些忽然。
　　吴莫脚步都没顿一下，直接将她的话当作空气。
　　原来的老干部集体一静，虽然Z大关于吴莫和徐佳音的消息从未断过，但是他们却一直都非常有默契地不提及这个人，不提及吴莫和徐佳音的事，即使上次赵成则生日时，她不请自来，与他们相处得也并无不快。
　　而这些，可能是因为他们曾见过陈薇，见过和陈薇在一起时柔软温和的吴莫。
　　所以，尽管他们听到相关消息，什么陈薇已经去世，吴莫和徐佳音已经订婚，吴莫是莫诚生的私生子，两人亲上加亲是迟早的事，但是依旧很难想象，现在这个冷冰冰的吴莫和徐佳音在一起的画面。
　　更何况，吴莫也从未在任何场合，提及或是承认过徐佳音。
　　那么，他们能做的，也就是保持沉默，只当作是对这难得的爱情的唯一尊重。
　　“学长，我是不是说错了？”郭安瑶面上有些委屈，带着美瞳的眼睛乌黑闪亮，怯怯地看着吴莫。
　　吴莫停了下来，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眼睛。
　　郭安瑶脸色慢慢浮现晕红，怯意也变成娇羞，有些不安地垂下眼，再抬头之际，吴莫已经大步走在了前面。
　　“你刚在看什么？”那姑娘明显对他有点意思，他也根本有什么想法，可别因为这胡乱惹了桃花。
　　听到赵成则的话，吴莫一愣，然后道：“我只是在想，如果吴一陈是个女孩的话，他的眼睛一定会和陈薇一样漂亮，乌溜溜的，也不用浪费钱买美瞳。”?

☆、第 34 章

?　　陈薇和张晴带着吴一陈到度假村时，齐森已经等在门口，不过身边围着几个人，正寒暄着什么，一看到他们，就远远地朝他们招手，很快走了过来。
　　“陈陈，好久不见了。”他首先弯下腰，朝吴一陈伸出手。
　　吴一陈小大人般地伸手握住，然后一脸傲娇地道：“谢谢邀请，我会好好吃肉的，不会让你吃亏。”
　　张晴即刻想以头抢地，她真没想到这家伙平时傻里傻气的，但是一到吃上记性就这么好。别吃亏这话是她带他去吃自助的时候说的，让他尽捡贵的吃，把交的钱都给吃回来。
　　“好啊！那我也要谢谢你这么为我着想，”齐森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这时，一辆大巴从门口驶了进去，一大群人嘻嘻哈哈地从大巴上下来，纷纷拿出手机开始自拍。
　　陈薇敏感地感觉有人在看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
　　齐森微蹙眉，“走吧，这里人多，到里边玩。”他说着就抱起了吴一陈，边走边给她们介绍。
　　在经过大巴时，他不由朝人群看了一眼，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但是，那似有敌意的目光却更加灼人。
　　张晴有些心虚地咳了咳，忽然提声问：“齐老师，这些都是你的朋友？”
　　其他还在拍照的人听到这话也愣了愣，一回头，都楞在了原处，对着陈薇张大了嘴，继而跟约好了般，齐齐看向刚从大巴。
　　“干嘛都这么看我？”刚从大巴上下来的赵成则有些摸不着头脑，再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虽然早有准备，却还是露出一副跟他们一样的惊讶表情。
　　“陈薇？”他真心觉得自己可以去试着去横漂，没准有一天就被哪个大导给瞄中了。
　　张晴抓着陈薇的手紧了紧，却没想到陈薇抓着她手的力道更胜一筹，她也只得咬牙硬撑，一副比对方更惊讶的表情，“薇薇，你认识他们？”
　　张晴看着陈薇抱过吴一陈，这是她下意识的保护性动作，不由一愣。
　　殊不知，这场影帝和影后的角逐，都败在了吴一陈手上。
　　吴一陈忽然朝着大巴的方向叫了声“爸爸”，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赵成则，而后看向陈薇，都是一副吞鸡蛋的模样。
　　赵成则一个踉跄，一脚踩空了去，惊恐地摇头，而张晴更是瞪大了眼，完全是一脸表情包。
　　“小孩子不懂事，乱叫的。不好意思！”齐森见此，笑着开口解释。
　　“哈哈……！”吴一陈仰着脖子大笑，笑得整个身子往后倾，吓得一旁的张晴赶紧伸手护着，不然就是母子一起摔。
　　李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大巴，刚开口想说什么，就被赵成则给打断。
　　“哈哈，没事没事，说起来还是我占便宜了！”
　　陈薇看着这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点点头，“你们好。”
　　“陈薇，好久不见了。这是你儿子？”
　　她点点头，苍白的脸色慢慢缓了下来，“嗯。我先走了，再见。”
　　张晴和齐森看着陈薇转身就走，连忙告别，跟了上去，“薇薇，我们往那边走。”
　　直到三人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几人还依旧有些没有回神，又似是怅有所失。
　　曾经的副部长何哲撞了撞赵成则，挤眉弄眼地道：“老大，你不老实哦！”
　　郭安瑶从刚才开始就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其他人似乎都认识刚才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想起刚才赵成则的反应，她看向他的眼神就有些不对。
　　“没想到，她竟然还……竟然孩子都有了！”何哲感叹着看了车子一眼。
　　赵成则敲了敲大巴的车门，“下车，走了！”
　　穿着黑色外套，戴着黑色连衣帽的吴莫从车上下来，他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让许多想要一问究竟的人都闭上了嘴。
　　一行人订的房间，就在刚才陈薇他们离开的方向。
　　赵成则和吴莫落在最后，两人轻声聊着。
　　“你这儿子眼睛可真亮，刚才差点吓死我了。”
　　“他还很聪明，听说他只是见过我的照片！”吴莫有些得意，又有些心酸。
　　赵成则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同情地道：“你好歹再忍忍，人多眼杂。没想到这么巧就碰上了。陈薇边上那个男的倒是刚刚好，可以扰乱视线！”
　　好在这次除了个别不认识陈薇的，其他都是绝对信得过的人。
　　吴莫撇了他一眼，“你觉得我和那个男的比，哪个更……更有魅力？”
　　“这个啊，难说。你没听李莉她们几个每天都在说什么大叔吗？怎么，你怕陈薇现在喜欢的不是你？”他犹豫地看了吴莫一眼，虽然一天到晚冰着张脸，但是对小女生的吸引力可不小，再想想陈薇的年龄，说：“应该不会吧！之前郭安瑶不才给你增加了信心嘛！”
　　“能一样吗？陈薇可没这么肤浅！”他回呛着，想起那齐森，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这次是索菲度假村官方试行的周末度假活动，从住宿吃饭到室内外活动，都一应俱全。
　　随意吃了中饭后，下午便是吴一陈最激动的BBQ。
　　张晴总是和陈薇开玩笑，说她儿子大概是因为在她肚子里的时候没吃上好的，所以现在才会一看到肉就两眼放光。
　　陈薇每次听到她这话，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却极其愧疚，以至于吴一陈成了现在圆嘟嘟的小胖子。
　　“妈妈，我看到爸爸了！”不过现在，吴一陈却难得意外地没有闹着吃肉，而是拱着圆屁股，一边上厕所，一边和陈薇嘀咕。
　　陈薇摸了摸他的头，温柔地看着他，“嗯，妈妈知道陈陈不会撒谎，可是爸爸在船上，以后陈陈长大了，就可以去找爸爸了。”
　　吴一陈苦恼地撑着下巴，“可是妈妈你不也是在船上，现在又下船了吗？”
　　“那是因为我要陪你啊！”
　　张晴捂着鼻子推开一道缝，极其无语地看着聊得很欢快的母子，“我说你们要聊天，能不能找个味道好一点的地方。”
　　她朝吴一陈招手，“拉完赶紧出来，姨姨带你出去玩，让你妈妈好好休息。”
　　陈薇因为生理期，精神不是很好，便由着张晴带他出去。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嘱咐着，“如果碰上刚才那些人，你就带陈陈回来吧！”
　　“为什么？你们不是认识吗？”张晴明知故问。
　　“嗯，就是因为认识。”
　　吴莫在房间里，听着她说的这句话，手就习惯性地去摸烟。直到听到关门声，他才将耳机摘掉扔到一边。
　　赵成则瞅了眼那手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秘密机构的特务，我还以为是录音，没想到竟然还是实时的，看来你早就埋伏好卧底了！”
　　“我出去一下。”吴莫有些烦躁地站了起来，看着正在沙滩上玩沙子的吴一陈，嘀咕了句：“怎么这么胖？”
　　他刚出去没多久，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赵成则本来还没在意，当瞥到来电的是徐佳音后，无奈地摇摇头。
　　手机一直响着，他正打算把手机调成静音，就紧接着看到了信息，顿时肃了脸。
　　短信上说，她也在A市，大概一个小时后就到索菲度假村。
　　他是知道一直有人在盯着吴莫，却没想到，这徐大小姐跟得这么紧。
　　而此时，吴莫正站在陈薇的房间门口，他已经就这么站了十来分钟，最后深吸了口气，才轻轻地敲了敲门。
　　这一瞬间，他完全是秉着呼吸的，不过，下一秒，他几乎就要鼻子喷火了。
　　开门的是个男人，自然就是齐森。
　　齐森显然不认识他，看着他礼貌地问：“不好意思，您找谁？”
　　吴莫冷笑，“不好意思，我找我老婆，你是谁？”
　　“先生，那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你走错房间了。”齐森笑着要关门，却猛地被挡住。
　　“先生，这句话是我想对你说的。没有哪个男人会认错自己孩子的母亲。”吴莫看着出现在门后的陈薇，轻声呢喃，柔情似水，“你说是不是，薇薇？”
　　陈薇手上的茶杯砰地落地，砸在白色的地毯上，茶渍晕染散开，她站在湿处，却丝毫没有反应。
　　三人沉默而立，安静而诡异。
　　半晌，陈薇忽然蹲下去，用袖子擦拭着地上的水渍，似乎很是急躁，不知在害怕什么。
　　齐森发现不对，立刻蹲下来，用温和沉稳的语气缓缓开口:“薇薇，没事，不用擦，没事的，别怕……”
　　陈薇却完全没听见，只是着急地擦着，眼中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地毯上。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吴莫的心，他慢慢走过去，弯下腰，柔声问着她，“薇薇，你不要我了吗？”
　　齐森皱眉，“这位先生，我不管你和陈薇什么关系，现在都请先出去，她……”
　　吴莫眼前已经注意不到其他，他只看见陈薇的手慢慢停了下来，手心和手腕处一片红肿。
　　她看着他，水意朦胧的黑眸尽是委屈，“不要了，太痛了……”
　　他忍不住也红了眼睛，小心地将她拉入怀中，“好，不痛，你不要也没关系，我守着你就好，只要这样就好。”
　　?

☆、第 35 章

?　　张晴和吴一陈从海边回来，一个假装在后边追，一个又笑又叫地在前边逃，嘴里还嚷嚷着“姨姨腿太短”，气得张晴真追了上去。
　　吴一陈人小灵活，一个机灵就钻进了电梯，撞到了刚走进电梯的徐佳音，吴一陈的体重是毋庸置疑的，徐佳音好不容易站住，电梯门已经关闭往上升。
　　“对不起。”吴一陈抬头看了看，眼睛一亮，笑眯眯地盯着徐佳音看，露出两个胖的几乎看不见的酒窝。
　　徐佳音捡起刚才被撞掉的手机，摸了摸他的头，“没关系。”说完，她就皱眉看着手机，又重新拨了先前一直没人接听的电话。
　　在电梯打开没有看到吴一陈的人时，张晴已经吓坏了，赶紧往陈薇房间跑，想着是不是那小子记住了楼层。只是她刚冲出电梯门，就碰上了之前见过一次的赵成则。
　　他身边站着的女人，正是吴一陈窜进电梯时，她快速掠到的身影，之所以有这么深的印象，完全是因为这女人浑身上下都在传递着一个主题——我很贵。再加上那张不用动刀子的脸，足够让她想忘都忘不了，这是女性天然的阶级性仇视。
　　她刚走过去想问她关于吴一陈的事，就听见两人的谈话完全就围绕着一个熟悉的名字，她不由脚步一顿，重新打量了眼前的女人一番，如果她们家薇薇的情敌是她，那只能说，她以后可以高枕无忧了。她连这么极品的女人都能秒杀于千里之外，那以后就更不用担心什么小三小四了，档次不够格啊。
　　“要不你现在房间等他，我帮你找一找？”赵成则有些头疼，他几乎不用找都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了。
　　徐佳音点头道谢，正打算往房间里去，就听见身后有人问道：“请问您刚才是和一个小男孩一起乘电梯的吧？”
　　张晴用手比划了一下，“是个很可爱的小男孩，眼睛又黑又大，胖乎乎的，穿着条背带裤。”
　　赵成则看见张晴，先是一愣，再听她这么说，心眼马上提到了嗓子眼，“你是说……”他瞥了眼徐佳音，止住话，也转头看向徐佳音。
　　“啊？是有一个小孩的，不过我刚才光顾着打电话了没注意他去几楼。”徐佳音回忆着道，脸上露出歉意，“真的不好意思，可能我帮不上什么忙，或许，我帮你打电话给这里的负责人，让他们调监控看看。”
　　“你先别急，他这么点大的孩子，就算贪玩，出去也跑不远，我们先让保卫科的人帮忙看监控，我们再一层层地找。”赵成则指了指房间，又把房间卡交给徐佳音，“你进去等吧，说不定吴莫就回来了，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
　　等打发走徐佳音，他就马上拉着张晴往一旁的角落商量，“不管怎么样，我们先找吴莫和陈薇。我给酒店方打个电话。”
　　“你也知道？”张晴只是稍微惊讶了下，转而想到刚才他们的话，“你知道吴莫在哪儿？”
　　赵成则挂了电话，才松了口气，“酒店说会马上帮我们查看，顺便让他们的工作人员注意。至于吴莫，这么久没回来，不用想也知道是在陈薇那儿，我们先上去再说！”
　　房间里已经只剩下吴莫和陈薇。
　　两人坐在沙发上，吴莫拿着块热毛巾给陈薇敷着手腕，轻轻抚摸着被袖子遮了一半的一道疤痕，他想，要是这个再深一点，世上就再没有她，也没有吴一陈了。
　　他身边已经有太多的人离开了，现在，他只庆幸，还好，她还好好的。
　　陈薇蜷缩着，头抵着膝盖，似是看着窗外，却像是投向更远的远方。
　　“我想爸爸，想妹妹，想方正……”她喃喃地道，“可是，我怕那个地方。”
　　吴莫马上就想起那些个照片，心中绞痛，握着的拳慢慢展开，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头发，“我知道，不怕，以后你想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我们把他们都接过来。方正，他一直都和我们在一起，他那么爱热闹，一个人哪里呆得住。”
　　“徐佳音呢？你订婚，我看到了！她笑得很开心，就像以前一样。”
　　她轻飘飘地说出的话，重击了他一拳。他简直难以想象，她当时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无助，心痛，还有对他的绝望，所以才会在自己手腕上划下那么一刀。
　　他将脸埋在她的脖颈处，“她开不开心，与我无关。薇薇，我只牵挂你。”
　　“还有，对不起，因为我上次骗了你。”他掩着眸光的水色。
　　上次，听起来似是昨日之事，却已经过去了四年。
　　门铃响了一声，两人才似惊醒，陈薇忽然抬起头，就要穿鞋去开门，被吴莫拉住。
　　“陈陈！”陈薇刚甩开他，就听到滴地刷卡声，门从外开了进来。
　　赵成则有些尴尬地看着陈薇，然后朝吴莫笑了笑，“就猜到你在这儿。”
　　吴莫皱眉，马上问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如果没事，他必定不会跑到这儿来找他，他又看向张晴，心头一凛，“吴一陈呢？”
　　陈薇一颤，紧紧地盯着他们俩，整个人绷了起来。
　　赵成则打断要开口的张晴，主动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自然略去了徐佳音这一茬。
　　“后来就是他自己一个人在电梯？”吴莫一边安抚陈薇，一边询问张晴。
　　张晴摇头，“我一直在楼下注意电梯的停降，除了十一楼停了一会儿后，还有八楼、六楼和三楼，但是最后电梯回到一楼时，电梯里根本没人。这这三层我都找了一遍，没看到人。”
　　十一楼是吴莫他们住的楼层，六楼八楼也是客房，三楼就比较杂，是酒店的室内活动室。
　　“陈陈不会乱跑，也不会跟着陌生人走，我去找他。”陈薇一说完就跑了出去。
　　吴莫赶紧和赵成则交代，“你给保卫科打电话，还有，尽量先找三楼，吴一陈身高不够，只能按到三楼。这个时间点，在八楼和六楼之间活动名的很可能是工作人员，如果他跟着工作人员，前台肯定会很快通知我们。我和陈薇去三楼，你们各自分头行动。”
　　“这智商和逻辑，不去当律师真是可惜了！”张晴感叹，看着门口消失的背影，两眼放光。
　　赵成则也是一脸可惜，“做风投也不差啊！”
　　三楼的活动室，陈薇和吴莫刚进去，就引来了里面人的注意，火辣辣的视线集体看向了他们，表情也颇有些目瞪口呆。
　　“你……你们俩……”李莉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激动什么，总之就是一时紧张得说不出话。
　　“有没有看到一个……”陈薇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赶紧奔了过去，就看见了难得虎着脸的吴一陈。
　　他的嘴边还沾着奶油，手上还端着个盘子，只是盘子里的东西此刻都在地上。他蹲在地上捡蛋糕，还不忘抬头说教，“你应该和陈陈说对不起。”
　　“我还没说你弄脏我裙子！你爸妈呢？都没人管吗？”说话的是个40岁上下的贵妇，她嫌弃地看着裙子上被沾上的奶油，满脸不耐烦，又朝听闻声音赶过来的服务员道：“麻烦你们酒店也筛选筛选客人，别尽是只想着把怎么占便宜的。”
　　吴一陈从地上腾地爬起来，“奶奶你撞人，还不讲道理。”
　　贵妇人脸色一变，“你叫谁奶奶？没教养的孩子，你爸妈没教你怎么称呼人吗？”
　　“阿姨，你老花吗？这里就你年纪最大，我们陈陈当然是叫你。”陈薇护犊子似的抱住陈陈，瞪着面前的女人。
　　吴莫望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睛一热，她以前，也总是这般护着他。
　　他走过去，看着气得脸色发白的人道：“我是孩子的父亲，或许您还有什么话想说的。”
　　那女人看到吴莫，脸色缓了缓，继而又清了清嗓子，抬了抬下巴，“你这孩子真要好好教一教，一点礼貌也不懂了，还有这位，她是孩子他妈吧！哟，还挺年轻，我看这孩子的岁数，该不会没成年……”话语中透着鄙视与不屑。
　　“除了和我孩子道歉的话，我觉得你可以立刻闭嘴。”吴莫冷下脸，“我们只教孩子称呼人，却没教他怎么称呼高傲的母鸡，或许您比较有经验？”
　　“你……”女人被他说得大怒，又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拉越多，她狠狠地指着他们，“你们给我等着！”
　　吴莫对她的狠话似不在乎，边上一直沉默的服务员为难地道：“刚才这位夫人是我们度假村最大的投资商的小姨子。”
　　“是吗？我还真不知我妈什么时候有个妹妹了，这么说来，吴一陈叫她奶奶还真叫对了。”吴莫捏了捏自家儿子的脸，“吴一陈，你还挺聪明的啊！”
　　吴一陈从刚才开始，就直直地看着吴莫，小脸蛋上一会儿困惑，一会儿好奇，一会儿又是了然的模样。他偷偷地在陈薇耳边嘀咕：“妈妈，我没说谎哦，真的是爸爸。”
　　陈薇看了看这父子俩，点点头，“我知道。陈陈高兴吗？”
　　吴一陈苦恼地摇摇头，“陈陈已经把他送给姨姨换汉堡包了，现在他跑回来，陈陈是不是就要把吃了的汉堡还给姨姨。”
　　吴莫表情一僵，就又听他奶声奶气地叹气道：“可是，都拉粑粑拉掉了。”?

☆、第 36 章

?　　吴一陈对着吴莫，还是新奇多过亲近，在陈薇怀里不时探出头看他一眼，又笑嘻嘻地缩回去。
　　张晴对他这娇羞的小样儿是恨得咬牙，“胖子，给我回房间，我今儿就要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家规！”好不容易来这么高档次的地儿，她还特意穿了双小高跟，这下可好，上上下下的跑，鞋子靓不靓再说，光是脚泡，就够她对着灯光慢慢挑了。
　　“是得好好教育教育了。”吴莫看着腻在陈薇腿上撒娇的吴一陈，淡淡地说着。
　　赵成则从口袋里拿出个封包，对着吴一陈招手，“来，伯伯的见面礼。”
　　这是他一早就准备好的，只不过一来二去闹的事情太多，一时没想起来。吴一陈一听到礼物，马上迈着小短腿奔了过来。赵成则一把抱起他，让他坐在膝盖上，帮红纸包他放进口袋，见他软绵绵的，又抱着掂了掂，对着一旁的吴莫点点头，“这分量，够足。”
　　“学长？你们都在这儿？”郭安瑶站在包厢外，敲了敲门，而后伸了个头进来，似乎是刚洗完澡，头发未干透，随意扎在后边，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俏皮。
　　她见大家注意到她，才轻轻笑了笑，指了指隔壁，“Z大和A大的风云大赛，你们两个Z大的顶梁柱可不能在这儿偷懒啊。”她看到赵成则怀里的孩子，朝她做了个鬼脸，逗得吴一陈哈哈大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听着还真挺热闹的。”赵成则不由露出兴趣。
　　Z大和A大虽然都是两市的首等学府，除了全国性的赛事，平时两校几乎没有任何交集，可以说，这两所学校毕业的学生都是多少有些傲气的，无论是才智还是其他，都自认不会输于他人，平日更是以自己母校为荣。今日撞到一起，也算是难得。
　　A大主要是齐森带来的学生，来参与政府组织的社会心理研讨会，至于Z大，都是和吴莫赵成则一起来的经管院学生或毕业生。说起来，这还是两个完全不搭嘎的专业。
　　张晴瞬间兴奋了起来，“比赛比什么？辩论，还是运动？我们A大最牛的就是辩论了。”她也是A大毕业的，虽然混得不怎么样，但是总归还顶着这么个名。
　　郭安瑶还没开口，已经有人先回答了。
　　“那边比的可没什么意思，他们打的是魔兽，纯粹就是自己游戏瘾犯了，和学校可挂不上边。”李莉直接走了进来，对着陈薇笑了笑，“薇薇，好久不见了。”
　　何哲跟在后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忽然看着张晴道：“你是A大的，你们学校的辩论我可从没听过。要不正巧，我们这也是Z大A大聚齐了，要不我们来一轮？”
　　“来什么？辩论？你这是欺负我读书少没文化啊，姐是学摄影的，可不是动嘴皮子的，要来就来一场公平的！”张晴也不示弱，这可是关系着母校的荣誉。
　　她自己对A大有再多的不满，但是一出社会想起来的可都是哪哪都好，她可以自己指着学校大门骂出翔来，也不能容忍别人说一句A大怎么怎么样。
　　郭安瑶也坐了下来，她坐在何哲边上，紧挨着的正是吴莫。她看向吴莫，“学长觉得怎么样？”
　　赵成则点点头，“倒是挺有趣的，机会难得。不过也不用太较真，随便玩一玩就行，至于怎么玩才公平，我这里有个主意，打牌怎么样？”
　　这话一出，大家都兴奋了起来。
　　张晴哈哈大笑，“这还真是个公平的办法，我没任何意见，只希望你们别后悔。”
　　“同上！哥们大学四年没干别的事儿，斗地主的分赢得不要太多，江湖人称赌王！”何哲已经马上蹦了起来，摩拳擦掌着出去拿扑克。
　　“你们先玩，我和陈陈先回去。”陈薇站了起来，有些不自在地道。
　　张晴一把拉住她，“不行，你走了不就剩我一个是A大阵营了！不行，就算只是拉拉队，你也得陪着我。”
　　陈薇为难地看着她，“陈陈……”
　　李莉马上按住陈薇，“你儿子包我身上，我可早就眼馋得不行了，就是一直没机会。总算轮到我和小帅哥近距离接触了。”
　　何哲拿着牌一回来，就马上开始拉桌子整位子，“陈薇，你走了可不行，传出去我们就算赢了，也变成以多欺少，胜之不武了。”
　　“陈陈，想不想看妈妈打牌？然后再一起去吃冰激凌？”吴莫忽然开口，这话听着没什么，但是只要了解吴一陈的，就知道他会回答什么了。无论他想想看打牌，但他一定会回答想，因为他绝对拒绝不了后边的诱惑。
　　陈薇看着吴莫，有些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她对着张晴轻语，“我不会。”
　　张晴一愣，最后还是咬咬牙，“没事，姐还没出娘胎就已经深受熏陶了，我可是赌桌上长大的，没事！”她看到对面坐着的人，灵光一闪，“咳，我们这边好歹都是女的，秉着绅士精神，这其中一个对手，就由我们这方定怎么样！”
　　何哲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这个当然，只要给我个上场的机会，随便秒杀！”
　　赵成则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吴莫，果然，张晴下一秒指的对象，就是吴莫。
　　郭安瑶扑哧一笑，有些遗憾地朝张晴道：“姐姐不后悔？”
　　“叫我张晴就行，我妈就我一个，你叫我姐姐，我总觉得是不是我爸在外偷生的。”张晴大大咧咧地道。
　　李莉抱着吴一陈往外走，吴一陈忽然回头，“妈妈加油！爸爸漏油！”这是他刚在幼儿园学到的新词，逗得大家都乐了起来。
　　何哲拍了拍赵成则的肩，“老大，第一局就交给你了，我怕我上了，就没你出场的机会了，这个风头还是得先让给您！”
　　“得，你还尊老爱幼是吧？下一局是不是就准备给安瑶了？”赵成则无语地起身，坐到了吴莫对面的位置。
　　“老大，可不许故意放水哦！”郭安瑶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陈薇。
　　赵成则摸了摸鼻子，“你确定你是在跟我说？”
　　她暧昧地笑了笑，也不多说，撑着头坐在吴莫边上看牌。
　　吴莫撇了她一眼，“不好意思，我习惯看这边，你挡了我的视线了。”
　　郭安瑶往边上看了看，除了陈薇，这边没有任何东西，她以为是抓牌的习惯，便点点头，换到了他和张晴中间。
　　陈薇的牌技有多烂，除了和她打过牌的，几乎都是没办法想象的。她有些着急，抓牌都有些手忙脚乱的，吴莫坐在她的上家，特意放慢速度，留给她整牌的时间，其他两个心知肚明。
　　等到抓好牌，陈薇才松了口气，她看了眼吴莫，他朝她笑笑，用唇语说了两个字，“别怕。”
　　第一局显然是令人大跌眼镜的，何哲无语地看了看两个男人，“你们还能再明显一点吗？两位绅士。”这放水放的他都看不下去了，这是完全就在等人把牌出完啊！
　　郭安瑶一脸了然，似是早料到如此，“老大，这局我上的话，要是一不小心多出了，您会不会灭了我？”她开着玩笑，坐到了赵成则的位置上。
　　赵成则有些无奈，“我保证，我绝对不会。”
　　“学长，合作愉快。”她有些期待地看着吴莫。
　　张晴得意地撇嘴，“这话还是等打完了再说。”
　　陈薇在吴莫特意放水的空档，横了他一眼。在看到张晴的眼神示意后，还是乖乖地出牌。
　　吴莫一直在看着她，在她横他那一眼时，眼中闪过笑意，“比以前进步不少，谁教你了？”他柔声问着。
　　其他几人都看了过去，边上的何哲见他随意抽牌，连忙提醒，“您老手下留情啊！”
　　当事人却理都没理他，该怎么出还是怎么出。
　　“方正教的。”她后来在方正那儿帮忙的时候，他想起她拿手臭牌技，就实在忍不住，说是怕以后出去玩的时候三缺一，她多少还能顶上。
　　可是现在，却永远都是三缺一了。
　　吴莫手上一顿，看着她忽然低落的情绪，抿了抿唇。
　　“学长？你真不出吗？”郭安瑶提醒着，又故意看着赵成则，有些撒娇地道：“老大，看在母校的大义上，咱们就先把儿女私情抛在一边吧！您看学长现在有牌都不敢出了，你们这兄弟情还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
　　“我说安瑶，这我可做不了主。”赵成则也只能自认倒霉背黑锅，谁让这麻烦是他带来的，说到这儿，他忽然想到还有另一个重量级的大麻烦，马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脑门，一脸糟糕的模样。
　　他走到吴莫边上，偷瞄了眼陈薇，对吴莫耳语，“忘了告诉你，徐大小姐来了，就在房间等着你。”
　　吴莫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专心地打着牌，算着陈薇手上的牌，再一张张地让她出。
　　打到最后的时候，郭安瑶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
　　在陈薇只剩下最后一张时，她看了眼两边的张晴和陈薇，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很抱歉，我这边没单牌了，嫂子手上那张怕是只能留着手上了。”
　　“嫂子？”众人一愣，对着这姑娘的眼神马上变得异样。
　　赵成则简直有些哭笑不得了，他拍了拍吴莫的背，表示这真不是自己的错。
　　在她只剩下最后一对双时，吴莫忽然压下了她的牌，然后拆了一个小牌打了出去。
　　张晴一副承让承让的模样，“没办法，我家薇薇运气一向不错。”
　　郭安瑶一脸不解好委屈，“学长，你……”
　　吴莫起身，“三局两胜，不用再继续了。”他走到陈薇身边，将她拉了起来，看着她被扑克边缘划破的手指，似是有些自责。
　　陈薇抽回手，“没事。”她在图书馆工作，图书馆的新书又经常更新，这都是经常的事。
　　郭安瑶一脸震惊地看着他们，马上回头看赵成则的反应，发现他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也根本没人跟她解释一句，她只能尴尬地道：“学长，你刚才放水也做得太明显了吧。”
　　吴莫帮陈薇套上外套，道：“九月份，陈璋就要来A大报道了，你打算怎么迎接她？”他帮她把塞进衣服领子里的头发细致地整理好。
　　陈薇又惊又喜，眼中却慢慢涌上泪水，“真好！爸爸……”
　　“陈老师也很好，别担心。”他伸手拭去她的泪水，两人显得亲昵又和谐。
　　张晴同情地看了眼身边已经呆了的姑娘，“没办法，你学长未来的小姨子和岳母都是A大的，就连薇薇的准备报考的，也是A大，所以，现在的放水，是为了以后少留点汗水！懂？”
　　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以及说话声，正是之前与吴一陈起了摩擦的那位女士，以及徐佳音。?

☆、第 37 章

?　　赵成则马上起身，指了指门外，“我出去看看。”
　　包厢里其他人都诡异地没有说话，郭安瑶看看吴莫和陈薇，又看了看关闭着的包厢门，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一脸受伤，“学长，你太让我失望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对得起佳音学姐吗？”
　　张晴一副恶心到的模样，偷偷“呸”了一声。
　　“那你刚才为什么还在勾引他呢？”陈薇的话如惊雷般震了一屋子的人。
　　何哲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张晴则是朝陈薇比了个大拇指。
　　郭安瑶显然被这话给气到了，一时却又哑口无言，眼中含泪，“你怎么这么说话，你自己当小三，就以为人人都是小三？你以为是孕妇定律？”
　　陈薇有些不快地蹙眉，“不是孕妇定律，我也没说你是小三。我只是说你把衣领解得低低的，又垂着身子，我这边都可以看到你的身子了！你明知道吴莫也能看见……”
　　“薇薇，你这话说得不对。”吴莫原本一直站在一旁，微弯着腰看她斗嘴，忽然听见这话，马上打断道。
　　郭安瑶带着些小窃喜，看着脸色变得严肃的吴莫。
　　吴莫一脸认真地看着陈薇，马上表清白，“我发誓，我可一点都没看见，我不是说了她坐我边上会挡我视线吗？我的注意可一直在你身上，何哲的位置才刚刚好看见！”
　　何哲没想到装哑巴还会被拖入战局，瞪了眼吴莫，就算要脱身，也没必要把他拉下水吧！
　　“你……你们太欺负人了！”郭安瑶毕竟还只是小女生心思，用的手段也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此刻被陈薇一说穿，早已恼羞成怒。
　　吴莫冷冷地看着她，言简意赅地道：“别太高看我，我没那么多精力浪费在第二个女人身上，费钱费时。”
　　郭安瑶恨恨地离开，临走前还落下狠话，“那佳音姐算什么？”
　　“这还真是个正义感爆棚的姑娘，刚才我就当自己是青光加散光，没看清她到底是什么罩杯！”张晴无语地看着哭着跑开的人。
　　何哲也朝他们打了个招呼离开，包厢内就剩下三个人。
　　“我要出去。”陈薇指的是徐佳音在外边的事。
　　吴莫挑了挑眉，“好。”
　　她有些意外和疑惑，“我没有对不起她，是她不好。”
　　“对。”
　　“我没有见不得人，陈陈也是。”对于他故意隐瞒的事，她不是感受不到。
　　他点点头，“我知道，我和你一起出去。”
　　之前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总担心他们母子的安危。却没想到这给她造成了这样的想法，恐怕她刚才，就是一直忍耐着，按着他的想法没有出声，甚至连吴一陈，她都没让他放肆。
　　当年是他手段太嫩，也太心急，还没把握和筹码，就先让对方抓住了弱点。
　　陈薇在开门的时候，有些泄气地又坐回了位置上，“你出去吧，我等陈陈回来。”
　　吴莫心头一热，他以为她对他真的已经放弃了，但她现在还在担心他，怕他因为她而和徐佳音怎么样。
　　此刻他脸上的笑意，一如年少青春时光，没有一点阴霾。
　　他拉起陈薇，就朝门外走去，“我们去给吴一陈上户口！”
　　“哎，你们玩真的啊？”一直在边上当隐形人的张晴见吴莫真的拉着陈薇往外走，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穿鞋，还不停地“嘶”着叫痛。
　　给吴一陈上户口？这不就是打算领证！之前还让她玩间谍战似的，现在又冲动成这模样，这就是恋爱中的人的智商吗？
　　她刚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外，就碰上了赵成则，连忙拉着他的胳膊，“兄弟，江湖救急，扶一把吧！”先前找吴一陈时没觉得，现在忽然穿鞋子走路，才发现疼得厉害。
　　“他们人呢？”赵成则探头看了看，怎么一个人都没了。
　　“如果我说他们领证去了，你相信吗？几个小时前还连面都不敢见，现在忽然说是给吴一陈上户口去，天哪，不是说外边还有个□□吗？”她都要疯了。
　　赵成则会意地点头，解释道：“你也别急，徐佳音暂时已经离开了。其实你不用太担心，虽说有些冲动，但吴莫心里都有数，在对陈薇的事上，大概也没有谁能处理得像他这么好了。”
　　“嘁，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怕了那女人似的！说真的，我还真不知道吴莫怎么对薇薇好了，要不是看在薇薇还念着他的份上，我还真没想过帮他。”张晴最听不得男人帮男人说话了。
　　“除了生孩子这一项，陈薇经历过的，吴莫也都没放过自己。”吴莫在他眼里，就是个聪明而执拗的疯子！只不过，幸好还有陈薇。
　　酒店大厅，陈薇拉住兴奋得有些不对劲的吴莫，“你要去哪儿？”
　　吴莫紧紧地扣着她的手腕，重复道：“回Z市领证，上户口！”
　　陈薇瞪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挣扎着要甩开他，生气地道：“我不当小三！你和徐佳音已经订婚了。”
　　“你哪里像小三了，笨蛋！”吴莫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解释，最后咬牙说了句话，彻底让陈薇从A市发呆到Z市，甚至忘了吴一陈。
　　吴莫见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却一直没开口问他，又是松了口气，又是觉得暖心。
　　他不愿让她知道太多黑暗，比如他爸妈的死，比如方正。
　　所以，他跟她说，徐佳音是他姐姐，他是莫诚生的儿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觉得恶心，憋屈，但是看到她这样的反应，他又觉得心安。
　　“陈陈……”她终于想起了吴一陈，有些怨怼地看着他。
　　他马上安慰道：“没事，张晴很快就带着他跟着来了。”
　　陈薇放下心后，犹犹豫豫地打量他，吞吞吐吐地道：“徐佳音真的是你姐姐？那你们怎么会订婚？她和我说，你们还会结婚。”
　　“她什么时候和你说的？”吴莫眼中闪过狐疑，他一直以为，徐佳音对当初车祸以及后来的事都完全不知晓，现在看来，却是不尽然。
　　她抿了抿嘴，没有开口，脸上却有着惊惧，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那条疤。
　　“我不喜欢她，她……很坏。”许久，她才这般开口。
　　“我也不喜欢她，其他人我也不喜欢。这个世界上，我只喜欢你。”他搂着她，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
　　吴莫兴致冲冲地跑到民政局，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傻，首先没有户口本不说，今天还是周六。他看着轻笑的陈薇，也摇头笑了起来。
　　真好，她一点都没变，她还是相信他。
　　但他，又骗了她，只不过，他会让这次的谎言落实，骗她一辈子。
　　“薇薇？”他叫她。
　　她回头看他，“嗯？”
　　他轻轻吻着她的唇，然后蹭了蹭她的额头，“谢谢你还在。”有很多话想要说，但他最庆幸的，就是她还好好的活着。
　　陈薇轻轻地“嗯”了一声，有些躲闪地道：“我想回家。”
　　吴莫只当没注意到她的逃避，“行，我们一起回家看陈老师。”
　　一别四年，站在熟悉的家门口，陈薇情不自禁，泪流满面。
　　楼上的邻居一看到陈薇，吓了一大跳，拍着胸脯畏畏缩缩地站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还拿着手机照了照，提声给自己壮胆，“是陈璋吧？长得和你姐姐越来越像了啊！”
　　吴莫小声安慰着陈薇，回头解释着：“是陈薇，陈璋回家看她奶奶去了。”
　　“不……不是都说……”邻居结结巴巴地道，还是不相信地拿着手机的灯往陈薇脸上照。
　　陈薇被光线刺得一眯，往吴莫胸口埋去。
　　吴莫动了动身子，用背帮她挡着光，堵住他接下去要说的话，“陈老师不是说了嘛，薇薇去看病，病好了自然就回来了。”
　　“哦……哦，还真的是去看病啊？哪个死人嘴巴那么坏……”他朝陈薇笑笑，又说了几句，才悻悻离开。
　　“上去吧！”吴莫帮她擦掉泪水，牵着她的手往楼上去。
　　陈国胜先是看到吴莫，转手就要把门给关上，却恍惚听见有人叫“爸爸”，他猛地怔住，就看到站在吴莫身侧的身影扑了进来，就像小时候人多害怕时，扑倒他怀里藏着一样。
　　他有些颤抖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还有些不可置信，一瞬间，老泪纵横。
　　“薇薇……薇薇，真的是你，爸爸这次没认错！”
　　陈薇已经泣不成声，只知道抓着陈国胜的衣服，叫着“爸爸”。
　　父女俩在玄关抱头痛哭。
　　吴莫默默地在门外看着，有些如释重负地踏进了屋子，这是时隔四年，他第一次进门。
　　他总算把她给带回了家。
　　陈国胜抹了抹眼泪，整个人总算是冷静了下来，看着一旁杵着的吴莫，就拉着陈薇进屋，一边走一边骂：“爸爸养你这么多年，你就这么点出息！为了个男人，你就不要我们了？”
　　陈薇还在抽噎，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摇头，“不是……不是的，爸爸！”?

☆、第 38 章

?　　吴莫最见不得的就是陈薇掉眼泪，尤其还是在他面前，“陈老师……”
　　这一出声，倒是正好把陈国胜的怒火都引了过来，“你给我闭嘴！这是我们陈家的事！我不管你是姓吴还是姓莫，都和我们陈薇没有关系！”
　　他推搡着吴莫往门外去，刚打开门，就看见外边站着两个陌生的男女和一个小孩，“请问你们找谁？”
　　吴莫还没来得及开口，吴一陈已经噌地冲进了屋子，抱着陈薇委屈地哭了起来，“妈妈……”
　　陈国胜俨然没办法接受这一幕，似受了很大的冲击，“这是你们的孩子吧？是你们的吧？”
　　“咳，陈老师，他是吴一陈。”吴莫选择了比较委婉地方式说着。
　　在他看来，吴一陈这个名字有一个很大的可取之处，就是一听就知道爸妈的姓，直接又简单。
　　陈薇搂着哭成泪包的吴一陈，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对吴一陈道：“陈陈，这是外公！”
　　“外公。”软糯的声音还带着哭意，却非常乖巧。
　　对着这忽然冒出来的大胖外孙，陈国胜马上投降了，说话的语气简直比对儿时的陈薇还要来得温柔，这模样要是被学校学生看见了，真的要大跌眼镜了。
　　他抱着吴一陈，顿时将其他人都抛之脑后了。
　　张晴站在客厅里打量了一圈，和陈薇耳语，“原来你爸是老师啊？这样你还敢和吴莫早恋，真是牛！”
　　拖儿子的福，吴莫才没被扫地出门，等到吴一陈哭累了开始打起哈欠，他才第一次抱起他，确实壮得和他现在的年龄有些不相符，沉甸甸的。抱在手上的那一瞬间，感觉很神奇，这就是他和陈薇的孩子。他的心彻底踏实了下来，一切都不是做梦，都在慢慢地变好。
　　吴一陈迷迷糊糊地对着吴莫蹭了蹭，将脸上的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脸，才叫了声“爸爸”，沉沉睡去。
　　客厅里只剩下五个大人，当着两个初见面的人，陈国胜不好意思变脸太快，只狠狠地瞪了吴莫一眼。
　　吴莫心虚地受了，腆着脸坐到了陈薇身边。
　　陈国胜叹了口气，都已经是这模样了，他还能说什么。
　　“爸爸，对不起。”陈薇眼睛还红肿着，刚开口，眼泪又涌了上来。
　　张晴赶紧开口，自我介绍道：“叔叔，我叫张晴，这些年……”
　　吴莫打断她，“我来解释吧，学长，她就先麻烦你安排了，明天再找时间一起吃个饭！”
　　赵成则松了口气，立马拉起张晴和陈国胜告辞。
　　等到人一走，气氛就紧张了起来。
　　“我之所以找到薇薇，是因为陈璋和我说，家里接到过几次电话，接起来却没有声音。而且时间每次都是卡在她和您都在的时候……”吴莫缓缓开口。
　　他就是这样，才开始着重查起A市。
　　或许真的是冥冥之中方正在引导着他，他去看方妈妈，陪着她打扫方正的房间，整理出了一张小纸条，上边十分张扬地写着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就是张晴。他才想起当初他们第一次一起出去玩时，有个叫张晴的女孩给他们拍了张合照，那是他和方正，也是他和陈薇，他们三人唯一的一张照片。
　　他没打通电话，却是先在A市看到了那张照片，在酒店开幕的摄影展上，那张照片被搁在最不受注意的小角落里，而摄影师的名字正是张晴。
　　而比这更巧的是陈璋所说的电话地址，竟与张晴的住址所差不过两百米。
　　他开始查这个没有任何名气的摄影师，才发现，原来她拍了很多照片，只不过从来没有欣赏的人，因为她的照片太过单一，表现的主题也多是关于孩子与母亲，少了大众想要的深度。但是他却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照片，照片中的人虽然没有露出过正脸，但是他又怎么会不认识，那个午夜梦回，却不复得见的人。
　　他不知道当时是怎么克制住自己，才没有直接找上门，反而只以买家的名义，约了张晴出来。
　　那一天，他一时天堂一时地狱，听她说着和陈薇的相遇以及这些年的点滴。
　　她告诉他，陈薇总是在夜间惊醒，觉得有人在追她，经常彻夜难眠，但是因为生活窘迫，她还必须挺着肚子，在租房外的小超市里当收银，一直到最后临近生产。
　　后来好不容易生下孩子，张晴觉得总算熬过去时，陈薇却忽然精神崩溃了，只要吴一陈稍微有点不对，她就开始害怕他是不是生病，她一开始不知所以然，以为是产后忧郁症。直到后来，齐森才告诉她，说陈薇是在担心自己的自闭症对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她害怕遗传，害怕孩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所以，她一直带着吴一陈在陈薇面前玩闹戏耍，好在吴一陈精力旺盛，只要稍微用吃的逗一下，就算再困再累，他都马上变得精神抖擞，而陈薇，只要在吴一陈面前，她就会不停地让自己说话，母子俩的相处不得不让人心疼。
　　张晴说她也是在陈薇慢慢好转的这一年，才知道她经历的很多事，包括当初被囚禁，自杀和出逃，当然也包括他。
　　客厅里静的没有任何声音，两个男人沉默，眼眶通红。
　　陈薇一脸歉意地抱着父亲的胳膊，说着对不起。
　　陈国胜摸着陈薇的脑袋，“傻吗？不知道回家？给爸爸打电话也行啊！”厚重的鼻音，强忍的泪意。
　　孩子受苦，最心疼的不就是做父母的！
　　楼下，张晴兴致勃勃地指着Ｚ中边上的小吃店，朝赵成则挥手，“走，我请客，我听陈薇说了，那里有家买鸡排的店，她每次都只是三过店门只闻香，从来没试过！做姐妹的，我就勉为其难帮她了却这一桩心事。”
　　赵成则对她这种自来熟的性子有些接受不能，刚要拒绝，就已经被拖着往Ｚ中去。
　　可惜，这个时间点小吃店已经关了，只有隔壁的快餐店还热情地招呼着。
　　两人今天伺候着吴一陈忙活了半天，肚子早就饿了，直接进去找了个地儿坐下。
　　整个店就只他们一桌，张晴吃着桌子上的花生米垫肚子，一边催着老板加快上菜速度。
　　“你对兄弟，还挺仗义的！”平时不怎么说话，不过关键时刻还挺靠得住的。
　　赵成则一听这话，顿时一愣，继而笑着摇头，“我们不算兄弟，只能说是利益伙伴。”顶多再加上互相欣赏和酒友。
　　张晴忽然想起了当初在游轮上让她帮忙拍得帅一点的方正，那个永远笑得肆无忌惮的少年，她听陈薇说过，他去世了。
　　“是有些不一样，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比现在要开心热闹得多。”就连吴莫，也比现在要开朗，“但是，他很信任你。”
　　他喝了口酒，“可能是因为我见过他最狼狈的，生死挣扎的一刻。在陈薇消失的时候，他出了场很大的车祸，他挺过来了。后来，就忽然传出他和徐佳音订婚的消息，应该是订婚当晚吧，他给我打电话……”
　　他原本是不打算接的，因为失望，不只是他，所有曾经见过陈薇的人，都有些不能接受。后来，他想起最后一次在图书馆见面，他说起和陈薇一起过周末的神情，还是给他回了个电话。
　　电话里，他的声音十分镇定，说是想将手上的资金委托给他管理，以后定期支付给陈薇的父亲陈国胜，以及她的妹妹陈璋，明日会有律师拿着合同委托书以及资金上门找他。
　　赵成则放下筷子，“不介意我抽根烟吧？”
　　张晴耸耸肩，“随意，也给我一根！”她借着他的火点上，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我多问了一句，陈薇又没死，她的父亲和妹妹哪里用得着你好心？既然都选择了徐大小姐，又何必怕良心不安，用钱买安慰！”为此，他曾无数次庆幸自己之前多说了这一句。
　　因为他听到他说，薇薇都已经不想活了，这样继续还有什么意思……
　　他不知道他在哪里，只能去最后陈薇的妹妹，等赶到那个方正租的屋子时，他已经奄奄一息，车祸造成的伤还没痊愈，手腕上又多了一道，他却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血泊中，他还在抽烟，而那只不停流血的左手上，是一张陈薇的照片。
　　照片中，陈薇双眼紧闭，似是昏迷不醒，脸色苍白，长至腰间的黑发杂乱无章地散落着，整个人如断线的木偶般，毫无生气，她的左手手腕上，抱着纱布，还能隐隐看见血色。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是个疯子！
　　张晴手上的筷子滑落在地，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要低头去捡，赵成则已经招呼老板重新拿了一双干净的过来。
　　她撑着头，十分感慨地笑：“原来他们俩，谁都不曾好过过！”
　　难怪他那时候说，只要陈薇受过的苦，吴莫一样也没少受。
　　“后来我们才知道，他一直被他生父控制着，用陈薇的安危，每日的照片挟持着。而那一日，他已经三天没看到陈薇的新照片，徐佳音的母亲孙卉告诉他，陈薇从火车上跳了下去，死了。最后，莫诚生没办法，就拿了那张她割腕的照片给他……”
　　“不对，那个时候，薇薇已经在A市了！”张晴算着时间，开口道。
　　赵成则点头，“但是，吴莫不相信莫诚生，却以为陈薇已经死了。那段时间，他简直和行尸走肉没两样，还多亏了陈薇妹妹，一巴掌扇醒了他！”
　　“薇薇说过，她妹妹很懂事。”张晴喝得有些多了，脑袋晕乎乎的。
　　“直到有一天，他说回老家给他养父扫墓，等他回来后，忽然像是活了过来，不但开始积极复健，甚至还找我帮忙，之后，他开始在木音崭露头角，无论是莫诚生，还是孙卉，都对他十分信任。但是暗地里，他开始疯狂地寻找陈薇。他在一次酒后透出话来，说是陈薇还活着，她取走了他给她存的钱，那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赵成则不是个话多的人，他也不明白自己今晚为什么会说这么多，还是关于别人的爱情。或许，他也是高兴，这么多年旁观了一场爱情，他体会到的都是痛苦和悲伤，但是今天，他们总算圆满了！
　　“那个钱是薇薇取走的，我没忍住，后来偷偷看了，老版的纸币都还有，上边还写着很多肉麻的话，我那时候就想，真是看不出来啊，那冷冰冰的吴莫，原来还是个闷骚啊！”张晴想起那些话，就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字迹从稚嫩到成熟，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
　　两人一边对着吴莫的闷骚性子吐槽，一边喝酒。
　　最后，张晴一拍桌子，举起杯子，对赵成则喊话：“来，干了，一口闷！就当作敬薇薇和吴莫，今儿个高兴！”
　　赵成则的脸上也已现了红晕，他眯着眼，和张晴碰杯，喃喃道：“别人的□□，为什么我会这么开心！”
　　快餐店老板忍了忍，还是忍不住上前，有些无奈地道：“不好意思啊，现在时间有些晚了，我们店要关门了，需不需要我给你们叫辆车？”
　　张晴颤颤地站了起来，晕乎乎地摸钱，就看到赵成则已经掏出卡要结账，两人就为了谁埋单的事吵了起来，最后上升到了社会男女平等的问题上。
　　一说到这个问题，势必是要争得头破血流的，两人竟又重新坐下，开始辩了起来。
　　“我呸，你这就是歧视女性！还是Z大高材生，你怎么这么老封建啊！”张晴伸手指着赵成则。
　　“别攻击我母校！只要还是女的生孩子，就永远不可能有真的男女平等！”赵成则抓住她指着的手指。
　　“哈哈哈，你现在说母校已经来不及了，下午的时候，A大就已经碾压过Z大一次了，手下败将！”
　　“那就再来，现在我可不会再手下留情！”
　　快餐店老板和老板娘顿时头大，怎么最后招进这俩祖宗！
　　这时，门忽然被推开。
　　“不好意思啊，我们要关门了……”老板已经怕了，这要是再来一对奇葩，他们干脆不用睡觉了！
　　吴莫无奈地指了指梗着脖子红着脸的两人，“我是他们朋友，我来接他们。”?

☆、第 39 章

?　　等到把赵成则和张晴安顿好后，吴莫就回了住的地方。
　　三年前，吴莫将便方正曾经租的房子买了下来，之后就一直住着，无论莫诚生提过多少次让他搬到莫家去住，他都无动于衷。
　　躺在沙发上，虽然依旧还是空荡荡的一个人，但他第一次觉得有了奔头，忽然跳了起来，将之前塞在各个角落的存单和定期都翻了出来。他算了算如今的数字，虽然比不上放在赵成则的那笔资金，却也足够陈薇和吴一陈生活了。
　　他给在A市的同学打了个电话，问了两件事，A市的房价，以及Ａ大的研究生情况。
　　他想给陈薇打电话，却也知道她现在怕是没时间接，拿着手机正犹豫着发个短信过去，就看到徐佳音的来电，他直接按了忽略。见他不接，她便直接发了短信过来，意思是明天晚上，家里会有亲戚来，爸妈希望他能回家吃饭，大家见个面认认脸。
　　吴莫想着公司近期的情况，很快就知道来的是哪些亲戚了，木音现在急需要资金流转，而目前会帮这个忙的自然只有孙卉前夫的兄弟，徐佳音的伯父。
　　“大头，晚上出来喝酒，有事请你帮忙！”吴莫得到答复，才挂了电话，看了眼墙上的照片，才拿了钥匙出门。
　　雪白的墙壁上，是那张陈薇自杀后的照片，而桌子上，则是方正的遗照。
　　有些恨，需要时时刻刻的提醒，才能让他在金钱欲海中保持清醒。
　　此时已经是凌晨，马路上并没多少人，只有陆陆续续从对面KTV里出来的几个年轻人，似未尽兴般地哼着歌，给深夜的街道舔了人气。
　　拐角处的一个大排档，吴莫一边喝着啤酒，一边等人。
　　直到过了半小时，一个剃着短平头，穿着黑色背心，耐克长裤的壮硕男子走了进来，坐到了吴莫对面。
　　“不是说只电话联系吗？”大头点了支烟，吞云吐雾了起来。
　　吴莫让老板拿了副碗筷，又点了菜和酒，才徐徐开口，“平日自然是如此，但是关键时刻，就另当别论了。”
　　“别他妈的文绉绉了，有话就说，你老子那边可是对谁都不放心，我好不容易才脱身出来！”大头将烟摁灭，接过他递过来的啤酒，狠狠地一口闷了，才问，“现在是什么打算？”
　　“明天不是要一起吃饭？在那之前，你把孙卉的底透给莫诚生，不用说太多，只要说她和远投的人频频接洽就行！”以莫诚生的多疑，只要这点消息，就够他折腾了。
　　大头点点头，这倒是好办。只不过，如果只这点小事，在电话里就能说清，没必要冒风险特意将他叫出来。
　　他压低声音，犹豫地问:“就这么点事？你到底打算做什么？”
　　说实话，他对吴莫这小子是忌讳得很，当年还是青桐镇上的小瘪三时，他便能因为自行车的事与他斗狠。如今一转身，竟成了莫诚生的私生子，而他又有把柄握在他手上，更是不得不依他的话行事。
　　“自然是把他们对陈薇，对方正做过的事，一一奉还。”吴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优盘，推了过去，“过几天会有个董事会，之后会针对公司新开发的楼盘召开新闻发布会，我要你把原来的东西换成这个。”
　　大头不敢接，只是劝道:“兄弟，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说你何必一定要跟自己亲爹过不去？他现在挣钱抢地盘，说到底还不是为你打工！还有姓徐的那娘们，你有什么睡不下去的，这可都是别人做梦都想要的，你唾手可得，何必费这么多心思搞他们！”
　　他见他没什么反应，心里骂娘，真是命好尽折腾，闲的！
　　“你就不怕你心上人在你亲爹手上怎么着了？”他试探着看着他，见他果然神色变得紧张，才松了口气，“我可以答应帮你，不过，你好歹得把我的那一份给我，我帮你把陈薇带出来，怎么样？”
　　吴莫默默地喝了口酒，盯着他问：“你确定你能办到？”
　　大头一撸寸板，把手上的筷子一拍，“只要你把东西给我，我就有办法。”
　　他说的东西，是一份监控录像。李彪自首后，他顶了上去，没想到第一次动手帮莫诚生处理了个人，就被他拍到了录像，成为他手上的把柄。
　　吴莫很爽快地点头，“成交，不过，我也有件事要问你。”
　　“你说。”大头见他答应，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我想知道，徐大小姐，到底是不是知情人？”他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伤害过陈薇的人。
　　大头一愣，显然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件事，他挠了挠头。
　　吴莫冷下声道：“很难回答？”
　　“不是兄弟，我是真不知道啊！我看这应该不会啊，就她那见着血还要乱叫的，哪里能做得了这些事？”他细细回想了一下，还是犹豫着摇头，至少他没见过她。而且他一向都是听莫诚生的话，那姓孙的女人和他们可不是一边的，平时不放冲就不错了，她的女儿，自然不会和她老娘作对。
　　即使这般说，但是吴莫还是将信将疑，他不愿再问陈薇，让她又想起这回事，可是又觉得，这其中，徐佳音肯定是掺了一脚的，所以才会导致陈薇后来的自杀。毕竟，逼着她参加他的订婚礼，实在不像是莫诚生会做的事，他是个男人，而且他想要的，也不过是他听话，没必要多此一举。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陈家的楼下，抬头看着楼上，灯已经都熄了，也不知她睡了没。至于吴一陈那小子，怕是光惦记着吃了，未来一段时间，他怕是少不了要讨好自己儿子，才能抱得老婆归，再进岳父的门。
　　可能是在生疏的环境中，吴一陈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对着房间四处打量。
　　陈薇醒得也早，只不过躺在熟悉的环境中，懒散地不想起床，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
　　陈璋昨晚接到电话便赶了回来，不过到家时听说姐姐带着小外甥已经睡了，便只能失望地又等了一夜。
　　推开门，看到趴在姐姐身上耍赖的胖小子，陈璋忍不住扑上去，瞬间，三个人叠成一团。
　　“姐姐，你怎么把他养得这么胖！”陈璋也窝到了床上，靠在陈薇肩头，看着吴一陈兴奋地跑出门外，忍不住惊呼。
　　“嗯……大概是怕自己睡着，便只能用吃的来醒神了。”陈薇笑着解释着，脸上露出慈爱。
　　陈国胜正要出去买菜，一把抱起吴一陈，“陈陈，和外公出去买菜好不好？想吃什么，外公给你买好吃的。”
　　一老一小刚开门，就看到拎着早餐站在门外的吴莫。
　　吴莫将手上有着明显ＫＦＣ字迹的袋子往吴一陈眼前一放，就见他两眼发光，猛地从陈国胜怀里扑向他，甜甜地叫着“爸爸”。
　　他嘴角微抽，还好生在这个年代，不然中国又得多个汉奸了。
　　“陈老师，我还买了其他的，一起吃点吧！”
　　陈国胜冷哼了一声，又和蔼地看着吴一陈道：“陈陈，你喜欢吃肯德基啊？外公带你去买！”
　　“爸，你不是一直不让我和姐姐吃吗？说这个有激素？”陈璋和陈薇从房间里出来，对陈国胜明显的区别对待十分无语。
　　吴一陈一听这话，忙紧紧地抱着袋子不肯放，在吴莫怀里扭了扭，“爸爸，陈陈饿……”
　　吴莫将他放到地上，弯腰看他，“请外公一起吃早饭，还有小姨和妈妈。中午爸爸再带你去吃大餐！”
　　一通忙活，吴一陈总算把所有人都安排到餐桌上排排坐，最后拉开袋子要吃的时候，陈薇笑着阻止他，“还有呢？”
　　“姨姨不在，没人了。”他一大早问过张晴了，知道人不在，欢呼了好久，继而又失落地表示没人带他一起去喂小狗狗了。
　　陈薇看了在一旁站着的吴莫，将儿子抱下椅子，指着吴莫，“怎么会没人？陈陈吃的东西是谁买的？你要说什么？”
　　“啊，爸爸！谢谢爸爸。可是……不够了，爸爸那么大，会吃很多……”吴一陈对着手指，委屈地看着陈薇。
　　陈国胜见他一副要哭的模样，马上舍不得了，抱着他哄，“我们都不吃，这些都是你一个人的，不够外公再带你去买。”
　　吴莫微微皱眉，看着陈薇无奈的模样，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陈老师，马上严肃地对假哭的吴一陈道：“吴一陈，你是男孩子，别动不动就撒娇耍赖，赶紧下来，别耽误大家吃早餐！”
　　“你凶什么？当年你旷课打架撬我办公室抽屉的时候，我可没这么说你！”陈国胜怒瞪着他。
　　陈薇直接将早餐都收了起来，然后塞到吴莫手上，才转向吴一陈，“这是爸爸买的，陈陈既然不想给爸爸吃，那就还给他，让他送给愿意一起分享的人。”
　　吴一陈看着东西没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大喊：“妈妈坏！”
　　“行了行了，不就是个早饭，做什么惹孩子哭，快点给我！”陈国胜朝吴莫伸手，一边还安慰吴一陈，“没事没事，外公帮你拿回来，不哭了。”
　　吴莫手上拿着袋子，看看陈薇，又看看陈国胜，最后轻轻撇了眼自家眼泪鼻涕横流的儿子，心里给他记了笔帐，至于怎么做，他从来就坚持革命一百年不动摇。
　　“陈老师，薇薇说得对！”他坚定地道。
　　陈国胜气得狠了，“行，你们都不心疼，陈陈，走！以后咱们不姓吴了，我们叫陈一吴！”
　　陈璋扑哧笑了起来，她还从没见过他爸这副模样。
　　吴莫点点头，“多谢陈老师，我真不介意入赘，难为您还让陈陈多我一个姓，只是吴吴没陈陈那么好听了。”
　　“呜呜……不好听！我是陈陈！”吴一陈伤心得大哭。
　　“那就叫陈一陈！跟你们老吴家没一点关系！”?

☆、第 40 章

?　　明天就是周一，吴莫送陈薇和吴一陈回Ａ市。
　　在机场等他们的张晴知道后，顿时无语了好一会儿，“土豪，你别说得Ａ市和Ｚ市只隔了一条马路一样，你还不如把你打飞的的钱拿来给我当小费，我保证帮你把这俩宝贝安全护送回家，还不让其他雄性多瞄一眼！”
　　吴莫眄了她一眼，鄙视地道：“昨晚见识了你的酒品，我对你已经没任何信任度可言了。”
　　吴一陈在吴莫怀里嘀咕，“爸爸什么时候回船上？”
　　“你做梦的时候！”吴莫冷笑地看着儿子，转而温柔地对陈薇说：“下周六调休好不好？我们一起好好过个周末。”
　　回到A市后，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状态。只是每天晚上多了吴莫的电话。
　　陈薇还是继续天天在A大图书馆上班，再次看到齐森时，她还是礼貌地叫一声齐老师，倒是让齐森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
　　自上次在酒店分开，他心里一直有些不舒服。他对她虽然有些好感，但依他的条件，却从没想过真的要和陈薇怎么样，且不说她是他的病人，更何况还有个吴一陈。
　　或许还是男人的虚荣心作祟，他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征服她，她却一直没有反应，而现在突然出现个男人，自称是吴一陈父亲的男人。这么一来，他还真一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
　　“你没回Z市？”他见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心里起了些涟漪。
　　陈薇点头又摇头，“回过了，又回来了。”
　　齐森想起她当时强烈的反应，可见那男人对她影响之深，“那他呢？陈陈父亲？”
　　她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是觉得奇怪他为什么要问这个，却还是回答道：“在Z市。”
　　他点了点头，就问起她的工作，类似于是否习惯，会不会太辛苦。
　　陈薇都很认真地回答了，只不过答案让他有些意外。她说，不习惯，因为总是有很多人找她说话，工作很辛苦，因为每天要搬很多的书，经常要到闭馆的时候才能回去，太晚赶不上公交车。
　　“那是因为你是新来的，所以会遇上这样的情况，以后就好了。”他安慰道，“至少这里可以看很多书，不是吗？”
　　她点点头，皱眉想说根本没时间看，却不知为何没有说出来。她知道，就算她说了，他也不会和吴莫一样护着她。
　　陈薇今天是晚班，不过好在是暑假，晚上八点就可以闭馆离开。
　　晚上的人要比白天多一些，等她忙完一段停下来休息时，就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有几个陌生的，还有几个是张晴的，她连忙给她回了个电话。
　　张晴告诉她，赵成则一直给她打电话没人接，才找上了她。他只是想告诉她，木音集团被停牌，很快就会被查退市，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孙卉被带走，她目前是木音份额最大的股东，木音的董事长。
　　“我说这是大好事啊，他有什么好急的，一直让我转告你，让你给他回个电话。看不出来，吴莫还真挺有手段的，听说还是因为窝里乱。”张晴有些莫名其妙，不解那人有什么好急的。
　　陈薇顾不得听她扯，马上挂了电话。
　　赵成则站在莫家的小花园里，始终不见吴莫出来，如果他没看错，他似乎拿了一瓶什么药进去。
　　莫家的布置都是出至孙卉之手，低调却又奢华，无一不透着贵气。然而此刻，英式雕花的地毯上，徐佳音摔落在一旁的角落，满脸哀戚，恍惚地看着冷如撒旦的吴莫。
　　“从头到尾，在还没有陈薇的时候，你就一点儿都没爱过我？”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只是盯着他。
　　吴莫冷眼看着她，根本没理会她，而是转向沙发上有气无力，无法动弹的莫诚生。
　　“怎么，这么瞪着我，你也有话和我说？”
　　莫诚生粗喘着气，想抬手指他，却无力地垂下，“逆子！”
　　吴莫忽然逼近他，一把扣着他的脖子，狠戾地看着他，低声道：“我什么时候说我是你儿子了？我只有一个父亲，他叫吴峰！”他冷笑着放开他，“你似乎很喜欢让人意外死亡，滑梯坠亡，混混斗殴，还有什么？哦，对了，你那老婆也一样，车祸是不是？”
　　“公司的事也是你？你故意让我发现大头……”莫诚生恨恨地道，似乎要将他生吞了。
　　“是，他现在恐怕对你恨得要死，要不是你做得太干净，现在也就不用我多此一举了。”
　　他将优盘给大头，为的从来不是什么新闻发布会，而是只给他一个木音集团的死穴，让他最后被莫诚生逼得没办法的时候，咬出木音。他让她帮忙找陈薇，为的也不过是让他彻底打消他对他的防备和怀疑。但是，方正死的时候他在，陈薇的事他也有份，他又怎么可能放过他！
　　徐佳音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以后整个公司都是你的？”
　　“我的那一份，自然不会客气，至于你们的，这些年也已经享够了。剩下的，就用来还吧。”吴莫扫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一瓶安定。
　　“吴莫，你不能这么做！你不能！陈薇死了，难道你就要我们一起陪葬吗？”她早已失了平时的温婉。
　　她爬了起来，扑过来拉住吴莫，一脸的惧怕，又显得有些疯狂，“你喜欢我的，不是吗？我们以前在一起很开心的，都是因为陈薇，都是她！是她自己不想活，不关我们的事！”
　　吴莫转身，捏着她的手，“是你逼得她自杀的，是不是？”他咬牙，一字一字地说着。
　　“不……不是……是她自己！她知道我们订婚后，受了刺激，所以才……才会割腕！”她像是想要证明一般，跪在莫诚生的沙发前，握着他的手，“爸爸，你帮我作证，不关我的事！”
　　莫诚生几乎已陷入昏迷，吴莫用手探了下他的鼻息，皱了皱眉，一把拉开徐佳音，马上转开药瓶，到了药片就往莫诚生嘴里塞。
　　大门猛地被撞开，他就看到赵成则匆匆跑了进来，看见这一幕，他立刻将手机递给吴莫，“陈薇的电话，你要不要听？”
　　吴莫一愣，眼神莫测地看了他一眼，而后低声道：“告诉她，我等会儿给她回。”
　　徐佳音突地站了起来，就要抢赵成则手上的手机，被吴莫挡开。
　　“不可能，她不是死了吗？她怎么还会在……”她歇斯底里地对着手机吼，“你们骗我的……吴莫，你说，你快告诉我！”
　　赵成则拿起手机说了几句，之后脸上竟现了几分笑意，他朝吴莫抬抬下巴，“信不信，如果你现在不接电话，会后悔一辈子的。”他将手机放在他眼前摇了摇。
　　吴莫扶额，无奈地瞪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中的手机，又骂了他一句，“越来越婆妈了。”他转过身就要接电话，直接无视瘫坐在原地的徐佳音。
　　见她还要闹，赵成则马上捂着她的嘴，“你别激怒他，赶紧叫救护车！”他伸手将莫诚生嘴里的安定都挖了出来，还有桌子上的药瓶也一起拿了扔进了厕所冲走，才彻底松了口气。吴莫是真的打算要他的命的，莫诚生有心脏病，要是这些安定下去，必死无疑，而他将这些药片装在心脏病的药瓶里，可见是一切都打算好了。
　　他看着站在窗边，一脸温柔打电话的人，叹了口气。他对任何人都狠，包括他自己，唯独一对上陈薇，就整个人软了下来。
　　“薇薇，怎么了？”吴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正常。
　　陈薇的语气还带着些着急，以及鼻音，“吴莫……”
　　他不知赵成则和她说了什么，听她这有些委屈，有些害怕的声音，他马上安慰着：“我在，怎么啦？”
　　“你还好吗？”她轻轻地问着。
　　“我很好，你忘了？我说过明天周末就来看你和吴一陈的，我们一起带他去游乐园。”他撑着玻璃，垂下眼，睫毛一颤。
　　他听她说，“不要周末，就现在。你不是说要领证吗？我在民政局等你，明天就要关门了。”
　　握着手机的手一紧，眼眶微湿，他呼吸了几瞬，才勉强平静下来，却还是有些激动，“薇薇……你就不觉得委屈吗？”她受了那么多的哭，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呢。
　　“只要你以后都陪着我，我就不委屈。”她缓缓地道。
　　“可是，就这么放过他们，我不甘心。”他有些委屈地和她说着。
　　“那和我比起来呢？要是我以后再也不答应嫁给你呢？”她的话很认真，让他不由一惊，“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陈陈的爸爸，陈陈的榜样。”
　　许久，他不由气馁，如过去一般凶了她一句，“你个傻子！他妈的还有什么能比你重要！”
　　电话那边，破涕为笑，“我已经拿了户口簿了。”
　　赵成则见他脸色难看的回来，还以为他依旧没改变主意，连忙拉住他，“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你别乱来。”
　　“滚，我只是拿手机订票！这边的事，你不要再管，我还给他安排了第二条路，精神病院，似乎也不错，他不是都准备自杀了吗？精神病院应该很欢迎。”
　　至于徐佳音，他轻睨了她一眼，没有华服精致的生活，她还能活吗？
　　吴莫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问道：“民政局什么时候关门？”
　　赵成则哭笑不得，这话题也转得太快了些，“现在是夏令，应该是五点吧！怎么，好事？”
　　吴莫拍了拍他的肩，“回来请你喝酒。”
　　最后，他看了看有些呆傻的徐佳音，“当时年轻，我还对你有过一丝的怜悯，至于你说的爱，呵，徐佳音，你认为你配吗？从头到尾，只有陈薇，而你，不过是因为你是莫诚生的继女。”说完，他就大步离开。
　　其实更应该说，他原本就冷漠，他的亲情给了吴莫，友情分给了方正，而爱情，尽数烧在了陈薇的身上。至于其他，他根本没有。
　　A市民政局，工作人员有些无奈同情，又有些生气地看着不肯离开的陈薇，“姑娘，你一个人等着我们也没办法给你注册啊！还有，我们已经下班了，你赶紧回吧，下星期一是个好日子，倒是你来，我肯定优先给你办了。”
　　陈薇摇头，“再等等，很快就到。”
　　“这句话你都说了快二十遍了！不好意思，我们真的要关门了。”说着，她就推着陈薇往外走。
　　一辆出租车速度极快地冲了过来，在地面上发出剧烈的刹车声，“砰”地关门声，吴莫转眼已经跑到了她身边。
　　他将陈薇拉进怀里，对着工作人员道：“麻烦了！”
　　工作人员直到这刻才相信，陈薇不是被抛弃，也不是妄想症，真是准老公堵在了路上。
　　“小伙子挺帅的啊！可也不能让人家姑娘等这么久啊！赶紧进来吧！”她拿了两张表让两人填着，然后拿过他们的户口簿，脸色立马落了下来，“我说你们俩确定不是耍我！你们这是Z市的户口！”
　　吴莫和陈薇顿被赶出门时，不由失笑。
　　月色初上，落霞未散，华灯渐渐亮起。
　　“薇薇，我们回家吧！以后，我就天天陪着你！”他目光柔软，凝视着她。
　　她点点头，“我也陪着你。”
　　两人牵着手，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正文完?

☆、番外一??Ｚ市＆A市生活

?　　在吴莫和陈薇刚登记结婚的那段时间，他一直辗转于Ａ市和Z市之间。
　　自从陈璋去了Ａ市上大学后，陈国胜就成了“空巢老人”。而一回Ｚ市，他就必定要住到陈家去，即使被关在门口，他也坚持睡地铺到天亮。
　　陈国胜对吴莫自然是没什么好脸色的。想想也是，当年青桐镇的小流氓，怎么就把他家薇薇给拱了呢，还有了吴一陈这么个宝贝蛋！
　　但是，吴莫能下狠将自己从人人唾骂的小瘪三变成人人夸赞的优等生，自然也能让陈国胜改变对他的看法。
　　他很少叫陈国胜“爸爸”，一般都是“陈老师”“陈老师”的叫，上门的时候，从一开始的大包小包，变成如今的超市生活用品。
　　左邻右舍住的也都是Ｚ中的老师，见的次数多了，就不免问上几句，当知道他是陈国胜的学生和女婿后，直夸他孝顺，再知道是Ｚ大毕业，现在在备考Ａ大研究生时，私底下就常艳羡陈国胜，说他教书教出了Ｚ大的女婿，实在是太有远见了，都懂得提前教育，将好菜先拔到自己篮子里。
　　听的次数多了，陈国胜的态度也开始软了下来，也就没解释吴莫这个“学生”的由来。
　　这日，吴莫刚拎着东西进门，就看到陈国胜在看一个辩论节目，主题是“性本恶”还是“性本善”。他也没在意，就像往常一般，自觉地准备下厨。
　　“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这小孩太锐！”
　　吴莫一愣，脸上露出笑意，他放下手上的东西，走到陈国胜身边的沙发上坐下，安静地听着。这还是自陈薇的事后，他第一次这般认真地和他说话。
　　而上一次，是他爸刚死的时候，他问他想做什么样的人。
　　最后，他选择的是做他的女婿。
　　“那您后来为什么还放纵陈薇跟着我？我那时，可更加……”他笑着想找个词来形容那时候的自己，却都觉得有些不恰当。
　　陈国胜冷笑着睨他一眼，帮他补充：“表里如一，不像现在，衣冠禽兽。”
　　听到这般实诚的说法，吴莫也没生气，反而笑得有些开怀，点头赞同，还一副当年太年轻的模样感慨着，“当初哪里会想着装模作样，只想着老子天下最牛，怎么高兴怎么来！”
　　想当初，他和方正在一块什么坏事没做过，总觉得只有黑社会才是最厉害最讲道义的，学着电影里的陈浩南和山鸡拜把子，没地儿纹身，就用笔自己画，真是傻得不行。方正自认是陈浩南，却觉得他的发型太娘，而他，则是因为没钱剪头发，反而开始留长发，为此还多次被班主任训话。可不就是表里如一，里外都是流氓混混的腔调。
　　“你以为我能放心？还不是因为没办法！”陈国胜没好气地道：“当时正逢薇薇母亲去世，她的情绪时常失控，医生建议我多让她和同龄人打交道，否则，在这般下去，会影响她的语言功能，也会更加封闭。偏偏她就只对你上了心，我到现在，也还是想不通。”
　　他起身往厨房去，吴莫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跟着帮忙打下手，犹豫了一下，瞄了瞄陈老师利索的刀功，还是决定将那段黑历史咬死不说。
　　陈薇曾说过，那是她当时以为他将她当成好朋友，她母亲曾和她说过，很好的两个人是可以分享很多东西。而吴莫，是她遇见的除了家人外第一个给她东西的人。
　　这东西，自然就是那两百块钱。
　　陈国胜就是因为陈薇手上的那两百块钱，才将他收到了学校。他虽然不认为是陈薇偷的，却毕竟钱在自家女儿手上，总归是理亏。
　　厨房油烟机的声音呜呜作响，陈国胜的声音有些模糊，吴莫却听得清楚，也听得认真，“你生父的事，我也听说了，你既然已经将他送到了那种地方，也就够了。你可能还办法了解，像我们这个年纪，除了子女，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没有那个福气，这就是报应了。而你们老吴家有了吴一陈，也算是可以和吴峰交代了。”
　　“我知道，我有家人，这个很重要。”其他的都没办法和这个相比。
　　陈国胜看他这模样，不由松了口气，不再记挂着那些旧事，才能好好过新的日子，“以后你也别每个星期往回跑了，你这边的事不是都处理完了，钱多得没地方去是吧？你一个来回的飞机票，都够我们陈陈吃一年的肯德基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吴莫便有些头疼，说实话，他真的不愿意再进肯德基，从前是没钱给陈薇更好的，现在有能力了，却是儿子不争气。
　　“要不您也一起去Ａ市？陈璋在那边上学，没个几年可回不来。”他看着头上冒了白发的白发，再次劝着，“薇薇一回Z市，便失眠得厉害，总是惊醒，我担心她一直这么下去身子吃不消，便不让她回来，可是她又一直记挂着您。”
　　“我这边书教得好好的，去A市干嘛？给你们当保姆啊，别想！”陈国胜摇头。
　　吴莫哭笑不得，上次是说不想和他们年轻人生活在一起，价值观和习惯都不一样，上上次是说距离产生美。
　　总归一句话，他老人家就是不去。
　　“等什么时候我退休了，隔三差五地往你们那儿去一趟，就当旅游。你们好好招待着就行，或者是放假的时候，带着陈陈回来。”
　　这就这样，吴莫的双城生活才算是暂时结束，却又立马开始了A大的学生生涯。
　　唯一让他觉得安慰的是，陈薇也在A大，只是从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变成了A大物理系的旁听生。
　　而吴莫考的是法学系研究生，一进去就成了陈璋的直系师兄。
　　吴莫把房子买在了A大附近的小区，正好离吴一陈就读的幼儿园也不远，每天早上一家三口还能拉着小手一起去上学。
　　“薇薇，你们班的男女比例是不是失调得太严重了？”吴莫也是刚听说，物理系和建筑系就是A大的两群生猛的豺狼。
　　陈薇皱眉，摇摇头，她觉得还好。
　　“爸爸，爸爸！我不要上小星星班，我要去向日葵班！”吴一陈忽然蹦了起来，拽得牵着他右手的陈薇差点也扑到了吴莫身上。
　　吴莫对儿子，可没对老婆那么好说话，“为什么？给我个理由。”
　　“因为向日葵班的老师漂亮，比妈妈还……”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吴莫拍了下后脑勺。
　　吴一陈瘪瘪嘴，马上顺溜地改口：“妈妈最漂亮了，比妈妈漂亮的都不能做陈陈女朋友。”
　　陈薇听得笑了起来，“为什么呀？陈陈不是喜欢漂亮的姐姐吗？”
　　“爸爸说的。”吴一陈委屈地看了眼吴莫。
　　“我这是教他怎么审美，这方面变异了没遗传好，只能通过后天纠正了。”吴莫的理由十分冠冕堂皇。
　　送走了吴一陈，两人才算松了口气。
　　张晴曾十分同情吴一陈，在热恋的父母眼中，他就是个100瓦的大灯泡。
　　吴莫非常清楚，因为当初的重挫，陈薇又重新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只给他打开了一小道缝隙，她不再像从前那般，将他视作唯一。反而是吴一陈，排在了他的前面。
　　而他们结婚后，每天晚上睡觉时，中间都还有个吴一陈。
　　他甚至觉得，他对吴一陈的怨念，已经让他提前到了男人的更年期。
　　“薇薇，下午我陪你去上课？”他有些懊恼地看了看她空荡荡的手指，当初太仓促，后来是一直没想到这回事。
　　陈薇看着他，摇头，“你下午有经济法。”
　　吴莫面不改色地道：“教授有事调课了，你帮我留个位置。”
　　和陈薇分手后，吴莫才匆匆往教室赶去，上楼的时候就看到陈璋刚好走在前面。
　　“这周末你把吴一陈带回Z市看看陈老师。”他直截了当地开口。
　　陈璋不明所以，“你和姐姐呢？”
　　“我们周末有更重要的事。”
　　两人在法学院都是叫得出名的学霸级人物，走在一起很快就引来别人的注意，没多久，就传出法学院颜最正的吴莫和考试最牛掰的陈璋在一起的消息。
　　而两个当事人依旧毫无所觉。
　　但是，尽管陈璋在无意之中帮姐姐退了无数情敌，却还是有那么几个依旧蠢蠢欲动的。
　　陈薇是来等吴莫一起回家的，这是她第一次来法学院。
　　模拟法庭结束，已经比原先计划的还拖了十几分钟，吴莫早就有些不耐烦，不时地看着手机。一宣布结束，他就直接起身往外走，远远就看到了坐在楼梯口等他的陈薇。
　　“吴莫，等等。”
　　吴莫还没回头，说话的女生就已经挡在了他前面，朝他笑得十分明朗，长发披肩，刚好露出两个酒窝，从头到脚，看着都十分完美。
　　吴莫也认识她，就是刚才他们模拟法庭的主持人。
　　“找我有事？”他侧头看过去，就见陈薇似听见了声音，回头看了过来。
　　杨可咬了咬唇，怯怯地，又无辜地看着他，似是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就等他主动提起什么。
　　吴莫不是单纯的学生，这几年，他经过的事，看过的人，已经不知有多少。他一眼便明白，眼前的人在期待什么。
　　杨可见他没反应，垂下眼，羞涩地道：“我电脑坏了，你能帮我重装一下系统吗？”
　　吴莫挑眉，正要拒绝，看到她后边的人，目光忽然柔软了下来。
　　“你可以找电脑店。”陈薇很认真地回答。
　　杨可一惊，脸色的羞意更甚，对忽然插嘴的来人又有些恼怒，“你怎么偷听别人说话？”
　　“我一直都在。”她走到吴莫身边，“而且他也不会。”
　　“你……”
　　陈薇点点头，“我可以帮你，只是我没时间。”
　　吴莫懒得再说什么，亲密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护着她往楼梯走去，“傻子！接吴一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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